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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坡(2 / 2)

回到家里,母亲以为我又贪玩跟谁打架了,没问个青红皂白,就操起牛圈门上的一根棍边打边骂:“我叫你一天耍,牛都饿死了,你还耍。”伙伴们急忙说明原委,母亲赶紧拉过我,眼泪汪汪地说:“来,妈看,把我娃摔着了么?”

我耷拉着脑袋,心里比老师在课堂上批评还难受,看看母亲心疼的样子,胡里马拉刨了几碗饭,偷偷上山又割了一背篓草。

晚上,伙伴们一块玩打仗,我已忘了晌午的事,热闹地玩起来,可心里不踏实的是,明天上学,这事不能说出去啊。临散伙时,我对几个伙伴说,谁都不许提“滚坡”的事,谁说出去没好果子吃。

第二天上学,课间休息时,我见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就在打上课铃之际,有人喊了一声:“滚坡”,大家像鸟窝里戳了一扁担,“滚坡”、“滚坡”地炸开了。

这节课老师讲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一个个嘲笑的脸,都在喊着“滚坡”,我感到莫大的羞辱。在学校,同学之间爱起个外号,什么“大尻子”“牛眼窝”“麻秆子”之类,而这些外号多是我出谋划策,用到别人头上的,上学几年了,我一直保持无外号的清白。这下全完了,我觉得有了那个不光彩的外号,好没面子。

这天放学后,我一一审讯了一同割草的伙伴,他们发咒骂娘扇耳光向我保证,他们是清白的。我看拿他们当出气筒不成,就独自一人怏怏地回家去了。

晚上,牛子他们几个说林子房后沿墙洞里有一窝小鸟,叫我一块去掏,我没一点兴趣,一个人窝在炕上想心思。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在梦里,许多同学用作业纸糊了一个大大的纸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大大的“滚坡”两个字,他们连拉带拽把我装进了纸人套里。我憋闷得喊啊,抓啊,等母亲把我摇醒,我浑身汗湿透了,母亲安抚我:“小娃梦,狗屁蹦,没啥。”

从此,上学时我尽量躲着同学们,可越躲他们越喊得欢:“滚坡,滚我的铁环不?”“滚坡,我有本《闪闪的红星》,你看不看?”“滚坡”、“滚坡”,叫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想对他们发凶,可那么多人,我去冲谁呢?

慢慢地,我便习惯了“滚坡”这一外号,觉得同学们叫喊中有几多亲昵,几多关爱,几多热情。于是他们叫我“滚坡”时,我会高声地答应。

直到有一天,牛子和人打架,他不是人家的对手,他拉开架势,双拳出击,嘴里高喊“嘣嘣”。这一“嘣嘣”,像一阵夏风在校园里刮开了,谁见了牛子都是“嘣嘣”,同学们的热情转到“嘣嘣”上了,我的“滚坡”,就叫的人少了。

那天,我在街上见到几十年不见的牛子,我喊了一声“嘣嘣”,他叫我一声“滚坡”,我们彼此狠狠砸了对方一拳,便急着要到酒馆去,像小时积攒桃核一样,我们都积攒着满肚子的话啊!

2005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