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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送医院检疫(1 / 2)

我组稿加采购,探亲访友加郊区旅游,在F城痛痛快快玩了个够。飞机票也总算弄到手。C君在煮最后一次方便面时,电热杯终于因疲劳过度肝胆俱裂而未能善终,C君只好空着肚子同我上车去民航。临走之前,她又对着镜子检查一遍自己的眼白,长长舒出一口气。我侧目看她,见她的脸苍茫如白脱蛋糕,连日来缭绕着电热杯的袅袅蒸气使她眼圈下的黑晕格外明显,下巴颏竟缩小了一圈。看来伺候电热杯亦非易事。

假如这一天我和她顺利地在民航换乘班车,然后上飞机回到E城,那么,我对F城也许将永远留下一种充满玄虚夸张的美感,一种出污泥而愈秀印象。但不幸的是,C君终于饿了。就在我们下电车迈进民航大厅之前,从左侧的屋檐下传来了一阵混合着葱花猪油芝麻辣椒油种种芳香无比的气息,诱人之极。

C君站下了。她的喉咙咕嘟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她的眼睛再也无法从那馄饨摊上挪开。她的可怜的没有油水的肝在呼唤她的心。它们彼此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人,也许说一座蜡像更合适。我从来没有见过肤色如此之黄的人。黄得如秋天的树叶、如枯萎的腊梅瓣,晦暗粗糙干涩犹如生命中的血液已被抽吸殆尽。那一瞬间,在他面前我竟怀疑自己作为黄种人是否合格,他黄得死心塌地。

他似乎在掏钱要买馄饨,那摊主老头笑嘻嘻摇头;他将钱递过去,摊主后退一步只是摇头;他似乎提高了声音,摊主收了笑指指他飞扬的唾沫又指指他的脸;他的脸愈发黄得阴沉扭到一边去,将那钱扔在摊位上,自己伸手去抓碗;老头按住了碗,眉毛额头脖颈绯红;他嚷嚷起来,索性伸开巴掌在摊头摊尾乱摸一气;他嚷嚷说他难道不是人么,他病死也不能饿死……那老头急得抓他的衣服,被他蜡黄的手推个趔趄……

没有人说话。围一圈人,呆呆地、痴痴地看,傻笑、哄笑。端着碗的,放下碗悄悄走开;正要掏钱的,将钱塞回衣袋,走远几步。没有人去推开他,包括我在内。

快走吧,车要开了。

C君招呼我。我回头。她平静而漠然。我想起那一次在一辆长途汽车上,一堆人拥在一起赌博。有个毛头小伙子说了一句应该把汽车开到公安局去,让那堆人揍得死去活来而全车无一人吭声,任其鲜血淋漓。我浑身冰凉。那次和这次,我同样是个麻木不仁的旁观者。

飞机升空后,我仍然想着馄饨摊的情形。那黄人使我一阵阵毛骨悚然。这么说,F城的肝是出了问题,F城确实是发生了流行病?我失望而扫兴。我低头俯瞰舷窗外的F城,发现渐渐缩小的F城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破烂与衰老。可究竟是那黄人“流行”了F城。还是F城“流行”了黄人呢?金灿灿的龙年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