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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都市男人(4)(1 / 3)

西希恨不得在键盘上狠狠地砸下去。

这半年多来,自从接到了那个越洋电话以后,西希可谓祸不单行。

先是剧团搞什么聘任制,找了个理由,就把他给解了聘。

剧团本来就不景气,团长成天托着个钵,乞丐似的到处化缘。广告多施主少,实在开不了锅,团里就拿他西希改革了一刀。西希从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分到这个剧团,一直闷头搞交响乐。那东西既不民族又不传统,既不先锋又不那么不先锋,既不现代又不后现代。前几年,有朋友给弄来一笔赞助,倒是演出过一回,整个的曲高和寡,那掌声都鼓得不是地方。

剧团需要赢利,聘的是为那些当红歌星写曲的人。西希被人忍痛割了爱,但西希很理解,年轻的西希解聘后应觉得自在又自由。

后来西希每天晚上到银河大饭店的咖啡厅,去给人弹钢琴曲。

那活儿很容易对付,就算是练习练习手指罢。钱还不少,足够让西希继续写交响乐的了。西希可不愿意像历史上那些伟大的艺术家,生前贫困潦倒,非得死后才能将乐谱拍卖得儿孙们纷纷争夺遗产。

西希的BP机和摩托车,就是为此而置办的。有了这两件武器,到各处混些饭钱,可以随叫随到。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那首题名为《银河》的交响乐,气势磅礴地写出了第一乐章,却没想到刚写完就出了事。人说祸不单行,他却是接二连三——半夜从“银河”回来,骑着摩托车,在路边稳稳当当地就把自己给摔了。摔得不远,当时自己爬了起来,还把车骑回了家。第二天就站不起来了,腿肿得像只水桶。后来送了医院,拍片子说是骨折。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上个星期才算脱去了那一身斑马似的病号服,让人背回了自己家里。

“银河”那肥活儿,算是丢了。刚攒下的一点儿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那辆摩托车,呲牙咧嘴地撂在屋角,座骑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算起来,这一连串的“事故”,都是从那个越洋电话打来后发生的。

她在电话里说得倒是若无其事。既然她已等了他整整五年,既然他没有办法把自己弄到大洋那一头去,既然也许他根本就是不想去与她团聚,既然……

他打断了她,冷冷问一句:要请律师么?

对方说也许不必。手续其实挺简单,资料寄过来,签上字什么的,再寄回来寄回去的,过一段就生效。

他想写《银河》最初的灵感,就来自曾经是他妻子的那个女人,那个像江南丝竹一般幽怨的声音,在地球那一端的电话里渐渐消散、沉落、然后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飘浮,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那个时刻,一幅极其灿烂的星系图景,在他眼前横跨苍穹,冉冉升起。

他本来就不想去那个地方定居。他所有的音乐素材,都来自脚下的土地。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了这块地方,就会像那些企图自杀的巨头鲸,搁浅在彼岸的沙滩上。他认为这同什么爱国主义毫不相干。他的英语不算太好,一开口就使他觉得像是一首拙劣混乱的课堂音乐习作。五年中他曾硬着头皮,一次又一次地去那个大使馆签证。然后又一次一次地被拒绝。他之所以仍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飞越一次太平洋。说穿了也并不是完全因为那个地方有他的妻子。他只是极想到那个地方去听几次真正的音乐会,真正的爵士乐摇滚乐还有真正的皇家歌剧院。

曾是他妻的那个女人在许多年前是他的低班校友,天生一只夜莺,歌声夜夜在校园上空盘旋,把男生们搅得彻夜不眠。那只夜莺后来被他养在了笼子里,时间很短暂。其实他早就明白夜莺养不住,他只是想品尝占有夜莺的滋味。果然没出半年,那只夜莺就飞出了笼子,她的歌声漂洋过海、鸟窝筑在了新大陆。

离婚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妥时,他就听同学告诉他,夜莺早已投入了一位奥地利鬼子的怀抱,据说是真正的瓦格纳传人。

她爱过他么?他不知道。他对爱情这个古老的话题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自从她走后,他这杂乱无章的笼子里,断断续续养过鹦鹉喜鹊黄鹤鸽子偶尔还有芦花鸡什么,羽毛都很美丽只是叫声不同。她们轮流在这里过夜,乐谱从床头一张张滑落,飘飞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第二天再重新拼接,即使排错了序列,更有一种失衡与不和谐的奇效。他觉得每次和不同的女人做爱,都像谱写一首新的乐曲。看似每一架钢琴均由标准化的零件组成,无非是七个音符加高音区低音区的音阶,再加上升降的半音等等,但通过他的手指,却能将她们塑造得风格迥然相异。无论是协奏曲变奏曲,其中无主题有主题无调性有调性慢板快板各种技法,都可变幻无穷,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