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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我的造谣生涯(1 / 1)

世上有一些喜欢“造谣”然而心肠不坏的人,我是他们中间的一员。

我最著名的谣言如下:

当办公室里的同事由于议论改革而变得庄重和略显躁动时,我伤感地告诉大家:

“口腔医院和痔瘘医院要合并了。”

人们大吃一惊,有人简直要跳起来,他们一字一句地重复我的话。

“啊?痔瘘医院要和口腔医院合并?”

愤慨、吃惊与匪夷所思。

我面对同志们苦思的脸,默默点头,低声补充一句:“卫生局已经下文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笑,别的人跟着大笑。他们愉快地想象这两家医院合并后的情景。

有两人没笑,一位拔过牙还没有痊愈,另一位刚做过痔疮手术,来机关索支票结账。这种“合并”使他们同时感到了威胁,因而不喜欢这样的玩笑或谣言。

我造的谣言多属这种类型,而不是追杀阮玲玉那类可以见血的锋刃。

前年我还造过下面的谣言:

“人家说了,咱们国家要实行周五工作制。”不幸的是,前不久确有权威人士透露出这样的意思。谣言竟变了预言,我真没想到,这原本是我对缩短工作时间的一种向往。

造谣的人在造之前,都喜欢像我这样,把消息来源称之为模模糊糊的“人家说了”。人家是谁呢?可以说报纸,也可以说广播或文件。新闻学最看重消息来源,如果是电稿,还要标明发电地点和时间,对于援引的材料,都须指明出处。这种要求,显然不适合造谣。

譬如我说过:现在前列腺的发病率要比唐朝高出60%。又如:经常吃洋葱会使荷尔蒙增加4.1%。

这种谣言俨然是学术成果。

我还说过,在电线杆子上贴“专治阳痿早泄”的那种油印广告,是一种新成立的会道门的联络暗号。

我造谣亦有两条大的原则。一日不伤天,伤天即血口喷人;二曰不害理,害理乃指鹿为马。这是我与造谣家们最本质的区别。

我也有同道。我的一位北京的朋友,叫王志杰。某次在1路公共汽车上,他小声对我说:“里根又遇刺了。”车上的人“唰”地把头齐齐转向我们。

还有一次,他衣冠楚楚地莅临海军某宾馆,对同伴说:“你准备一下,刘司令下午就到。”话被总服务台嗑瓜子的小姐听见了,整个宾馆员工没吃饭,搞了一晌午的卫生。我的朋友认为这种谣言有利于精神文明建设。

西方四月一日的愚人节也是造谣节,这种事甚合吾意。好玩的是国内许多严肃的报刊,把愚人的材料当作科技动态摘译过来,如称美洲发现蓝色血液的人。事实上,稍懂生物学的人就知道,人不可能卵生,除昆虫和鸭嘴兽外,只有鸟类才如此。人之血必是红色,这由血液中的血红细胞所决定,再无其他选择。

我造谣的题材开始向高新技术领域发展。一次与众人饮酒,我说患痔疮者应庆幸,因为不会再得脑血栓了。痔本身就是静脉血栓,流行于下,不复上行焉。

我期待着人们的笑声。

没想到在座有一位是中国医大的教授,指着我说:“你讲得很有道理嘛。”

造谣不成,反变为了道理,我有些失重。

在现时的广告中,不知有多少属于这类无益亦无害的谣言,像我造过的那样。但此类谣言有画面与音响,还需交钱,不似我这般婉转自如。

莎翁说:“谣言是一支凭着推测、猜疑和臆度吹响的笛子。”我自小就喜欢吹笛子,但我爸不愿给我买,他嫌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