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大雨没有停过。
雨水反复冲刷,仿佛要将天幕到地面之间的空间都清洗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从清早起床开始,文江就有些心神不定。
直到……傍晚时分,医院打来电话。
通知他,因为刹车突然失灵,文山的车在暴雨的高速上出了意外,如今正在抢救。
因为父母都在国外,文江作为唯一的亲属,必须过去签字。
他带上了我。
大概是害怕我逃跑吧,坐进车里的时候,他依旧给我戴上了手铐。
我盯着车窗上流动的雨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有些轻微和沙哑。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后悔吧。
我听着雨声,没有说话。
其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明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因为他比我更好,爸妈就永远看不到我。
后来我就开始学着模仿他,但总也做不到那样。晓晓——
如果文山今晚抢救失败,你是不是,还是会继续爱我呢?
目的已经达成,我不介意说点好听的哄哄他。
反正等下,只要确定文山已经死了,我就会立刻找机会报警。
于是轻声开口:在我心里,你和文山是不一样的。
你始终是你。
车在私人医院门口停下。
在我之前查到的资料里,这家医院的最大股东,也是文氏集团。
所以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过来的时候,文江只是面无表情地撕掉了它。
我们放弃抢救。
从今天起,文氏集团交由我掌权。
医院走廊冷白的灯光照下来,他把落后一步的我拽过来。
腕间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医院。
纵使是晚上,外面下着雨,这层楼也不会这样安静。
静得好像……一个陷阱。
就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下一秒。
我听到了熟悉的、文山的声音: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你没能抓住。
那就,只好去死了。
带着浮于表面的一层温柔惋惜,往下却冷如冰霜。
文山走出来的时候,完好无损。
鼻梁上架着第一次见面时那副眼镜,连衬衫的扣子都扣的一丝不苟,领带也熨烫平整,哪里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像是电影里闪回的画面。
好像不过就是呼吸间的几秒钟,文江抓起医生的手术刀扑上去,被文山揪住脑袋,一下一下往墙上撞。
紧接着是扑哧一声,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文山拔出手术刀,任由文江的尸体像滩烂泥一样倒下去。
他喘息两声,令呼吸渐渐平复,而后站起身来。
鲜血溅了文山满脸满手,甚至连镜片都挂上了几滴。
身后白墙冰冷坚硬。
我却又一次,像被束缚双手后,丢进了原始丛林。
文山随手扔掉手术刀,慢条斯理地走到我面前。
冷白的皮肤衬着猩红的血,还有唇边一如既往斯文温和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文江做出了选择,我也做出了选择。
张小姐,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猎物了。
……
我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大亮。
下意识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我和文江准备去拜访他哥哥的这一天,阳光晴好的上午十点。
文江在我旁边翻了个身,嗓音里带着困倦和惺忪: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会儿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
甚至忍不住把手指伸出去,在他鼻息间探了探。
文江很敏锐,伸手把我揽进怀里:做噩梦了吗?
……嗯。
好像是,很长,又很离奇的一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