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不要,我才不要!好恶心!我不要涂在手臂上!”
“书上是这么说的啊!哎呦,壁虎太难抓,我只能逮到青蛙。那个朱砂是什么啊,貌似印泥也能代替。你等下——我这就去取榨汁机!”
“你敢!你这个变态!”
我突然梦到了自己还是七岁时模样地那个夏天,小镇的雨水来的又密集又潮湿。
比我高半个头的男孩突然神秘兮兮地从院子墙根里挖出一个坛子,一脸期待地叫我过来看。
可是一打开来,我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红赤赤的泥浆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作呕之气,像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黑仪式。
也不知道那男孩听谁说的,相传古代的男人会用朱砂喂养壁虎,等到通体变红后碾碎,就能制成守宫砂。为他从小定亲的女人点上一颗,这辈子,只能守着他一人的忠诚。
“跟我在一起吧,以后做我的小媳妇,我会保护你的。”
梦太真实,醒来时眼角的泪还挂着意犹未尽。我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清冷朦胧。
我想不起来那个女孩究竟是不是我,更想不起来那个男孩到底是谁。
其实这个梦,我从七岁左右就一直在做。不过仔细想想,也有好些年没有出现在脑海中的场景突然之间如水来潮。就像我缺失的,七岁以前的记忆。
“你醒了?”封景竟然还没有离开我的家。
在这么值得一个人悲哀厌食的氛围里,他用我家里仅有的那些食材给我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这我可一点不奇怪,就算是空空如也的冰箱,他都能把螺丝捣鼓出来煮熟。
“已经什么时候了?”
“七点多了,洗洗脸,吃点东西吧。”封景卸下围裙,放下袖管。变魔术一样抽出一块毛巾,递给我。
我怔怔着,没有伸手去接。
于是他叹了口气,亲自俯身过来给我擦脸。我像个木偶,一动不动。
当他的毛巾碰触到我脸颊的一刹那,我感觉有种热辣辣的痛感。
封景退后一步,停下动作。他侧着头端详我,然后说:“抱歉,我刚才下手重了。有点肿。要冰袋么?”
我摇头。
他坐回到我身边,单臂拥了拥我的肩膀:“梧桐,坚强点。”
“嗯,我……还好,”我嗯了一声,环顾一下大大的房屋,“就是觉得心里空了点。”
“吃饭吧。”
后来封景端了一碗粥过来,里面加了紫菜,香肠和扇贝。
难怪这一屋子的香气弥散得就像在做法事,我都不知道,按照苏清豪家里的习俗,到底该不该给他设个灵堂守守夜呢?
“潮汕的烧法。”封景舀了一勺,凑到我唇边。
我抿了抿,温吞下肚:“加点洋葱酱就好了,再用红罗复代替芋艿。或者加点玉米淀粉,口感也会——”
我的眼睛酸了酸,险些再度失控。
粥里有再多的温度,终究不是魔法的药剂。死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复活了。
后来封景离开了。
临走前,没有多余的嘱咐多余的话。这让我摒着纠结,几次想脱口说出‘我的孩子有可能是你的’,只能深深咽下。
偌大一幢房子里,再此徒留我一个人。想起自己跟苏清豪已经分居一个多月了,我回到楼上的主卧,一下子扑倒在大床上。
他的气息还在,仿佛被灵魂深锁而经久不衰。
我抱着他的枕头,贪婪地嗅了好一阵。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乱我的思绪。
苏清豪死了,我作为他的合法妻子,定然还有好多后事需要打点和交代。
我想,这大概又是他的某个朋友或客户?强颜欢笑之下,也只是能换来一句不痛不痒的‘节哀’。
“请问,您是苏太太么?”
“哦。”对方的声音很陌生,听起来文质彬彬的,口吻得体态度温和。像个三十多岁的经理人。
“我是苏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姓徐,你叫我徐律师就行了。苏先生生前有一份遗嘱,我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当面来谈一下。”
“遗嘱?”我有点懵。
苏清豪才不过三十岁而已,身体健康三观不正的,谁会闲着没事立遗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