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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白费功夫(1 / 3)

因为嫌弃他偷懒耍滑,谢方樽在上堂前一天,正严厉呵斥了这个小厮,想把他打发走。

但是谁想到,谢方樽第二天就出了事,谢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里。

这小厮自然也就偷偷继续留下来。

“诶,老爷都躺着了这么久了,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丫鬟好心安慰。

而且这一年来,这小厮干事还算勤勉,再也不敢像之前那么躲懒了。

有个下人若有若思,问道:“对我们来说是过了一年,可是对老爷来讲,也就是睡了一觉吧?”

毕竟谢方樽是昏迷到了现在,那就相当于一觉醒,那岂不就相当于是在昨天发生的事啊。

那个小厮脸又绿了,“你们别侥幸,老爷要是真的醒了的话,你们一个个的谁好过?”

所有人都激灵了一下,垮下了脸。

这一刻,谢家的下人们都想到了被谢方樽支配的恐惧。

“小姐今天居然没有粘着无恨公子?”

平时无恨炼药,贴的最近的可不就是谢茵茵,况且今天无恨还是给谢方樽炼药,谢茵茵竟然显得还没有老夫人热心。

无恨望着目不转睛盯着药炉的老夫人,声音轻了下来:“这药还得一天一夜才能好,老夫人不必在这守着。”

老夫人缓缓摇着头。

无恨眸内闪了闪:“还是老夫人信不过在下?”

老夫人神色幽幽:“公子不知道,一直以来想害樽儿的人……并不少。”

也怪谢方樽作恶多端,因果报应,又能怨谁。

只可惜,他再作恶多端,仍是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

老夫人怨恨他咒骂嫌恶,恨铁不成钢,终究这一年来看着儿子昏迷不醒,还是肝肠寸断。

也许这就是上苍说的,孽障,孽缘。

无恨淡淡说道:“传说人死过一次,再醒来就是重新的开始,过去的事情,老夫人就让他过去吧。”

无恨见惯了生死别离,在生死的问题上,他比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看透许多。

老夫人怔怔望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孔,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

无恨将手里的青荇草,丢进了药炉中。

火候已到,该上药引了。

无恨看见老夫人的眼睛,在这一刻,他可以体会老夫人的感受。

“他果然开始炼药了。”清灰冷冷地说。

只隔着一道院墙,这一次,无恨倒是不遮掩,这种药香根本想掩盖也掩盖不住。

司修离容色清冷,摆弄着折扇:“让他炼吧。”

注定是,白费功夫。

越是在一个人即将要成功的时候,将他的希望打灭,让他一切成空,那种感受,才是最刻骨铭心的。

他就是要让无恨体会这样的感觉,所以他才将药材双手奉上。

他不管他是神医扁无殷,还是什么无恨公子,他只要让他体会绝望,品尝后悔,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能翻身就够了。

“该你去了。”司修离看向一旁的清灰。清灰的目光,则看向另一边,一个又双叒叕的身影缩在角落中。

所有人都去观看无恨炼药了,谢方樽的院子,根本没人守着,简直是一切全不费功夫。

区区无恨想跟他家王爷斗,哼,简直是不自量力。

“这次要是还失手,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清灰极为地冷漠盯着身材佝偻成一团的张先生。

张先生脸上的肉挤成了谄媚:“请清灰大人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就看谢方樽的院子此刻空无一人,清灰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昏暗的屋内,只有谢方樽独自一人双眼紧闭躺在床上。

清灰冷冷睨了张先生一眼,那一眼的警告十足。“你只有最多半个时辰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谢方樽要是还不醒,清灰握紧了手里的刀,他就会不吝啬地把张先生连同谢方樽一起,杀了。

这就是司修离刚才交给他的命令。

张先生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抱着怀里的箱子就冲到了谢方樽的床前。

张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把谢方樽打量了一遍。

只见谢方樽虽然口唇眼角紧闭,看起来人事不省的模样,但是脸色却隐隐泛着红润。张先生摸了一把他的脉搏,更是发现手底有温度。

一般久病不醒的人,都会苍白冰凉,可谢方樽现在的脸色,要比至少一个月前,好了许多许多。这当然都是无恨的作用。

张先生一想就明白了,他冷笑。

张先生精明的眼珠子在谢方樽脸上扫了来回,感受到脑后清灰一直盯着他的目光,如芒刺悬在颈上一样,他表面装作一切如常,心里也知道,自己现在一旦出现任何失误,身后的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就会没有一点犹豫地结果了他。

清灰盯着张先生的一举一动,只看张先生打开随身的药箱,小心地从里面捧出了一株药草,眼里射出珍视的光。

“有这株神药,一定会药到病除。”

把无恨千方百计找来的药偷过来,送给这位“鬼医”,大概是只有司修离才能想出来的如此歹毒的主意。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清灰目光幽幽,回想的都是昔日战时荣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谢茵茵早就闻见了满院子的药香,哪怕她把门关了也挡不住,她也知道这药是熬给谁的。

她根本就不担心无恨的药会救不了她爹,对于无恨谢茵茵早就已经是盲目的相信。因此她的内心自然也就没有老夫人那样的忐忑与不安。

反倒,谢茵茵现在心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心情,就如同是一种巨大的落差与茫然。

亲爹要醒了,所有人都涌到了炼药的院子里看,她却反而躲在这,似乎很不孝。

但就连老夫人,显然似乎都没有在此时过来强迫谢茵茵。

谢方樽年到四十才生下谢茵茵,而且只有这一个女儿,父女之间却偏偏更生疏无比。从下人嘴里谢茵茵也能知道,从她出生后,谢方樽反而比从前更加沉迷接状纸打官司,似乎一天十二时辰都恨不得泡在公堂上面。父女能共处的时间,在谢茵茵刚才的回忆里,竟然几乎没有。

还记得谢方樽病倒被抬回来的那个下午,所有人蜂拥而去,老夫人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而谢茵茵盯着床上苍白昏死的那张脸,竟然第一时间感到的是陌生。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一年多谢茵茵总是去后院看昏迷的谢方樽,对她来说,床上那张苍白苍老的脸孔,反而让她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脑海里关于爹的形象,也都渐渐清晰具体了起来。

这样想着,谢茵茵发现自己已经打开门,站在了门外。

无意识地朝前走了好一阵子,谢茵茵才发现,自己走的竟然是谢方樽院子的方向。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潜意识里,她居然想最后看一眼,还在昏睡中不醒的“亲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和心理,谢茵茵恐怕说不出来,也难以对任何人启齿。

一个女儿居然不盼着重病的爹醒来,谢茵茵害怕说出来会被自己祖母给打死。

因为谢茵茵不知道,等谢方樽真的醒了后,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直视他那张脸。她可耻地害怕面对……醒着能说话的谢方樽。

谢茵茵叹了口气,走到了谢方樽院子的外面仍是满腹心事,直到抬头发现,院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这些丫鬟这么不尽心?光顾着跑去看她们的无恨公子,连院子的门都不知道关好。

谢茵茵不由有些生气,加快脚步走向院门。

清灰早已就听到了院外走过来的脚步声,他没想到这时候还真的有人来,听脚步又轻又软,显然来的只有一个小丫头。

谢茵茵伸手,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

谢茵茵有点狐疑地看了一圈,看到谢方樽的房门倒是关的挺严实,一丝缝隙也没有。

尽管如此,谢茵茵心里却陡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立刻走了过去,用力将房门推开。

那一瞬间,谢茵茵赫然看见自己爹的床边,居然站着一个裹在披风里的看不见脸的人。

“你是谁!?”谢茵茵大惊失色。

刚在谢茵茵进院子的一瞬间,清灰已经迅速跃上房梁,在谢茵茵还没发现他的时候,溜了。

只是张先生可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就被谢茵茵逮个正着。

眼前的场景让谢茵茵一阵阵发晕,她居然看见站在床前的那个人,此时正将一根长长的针,从自己爹的脑袋里面拔了出来。

“离开我爹!”谢茵茵声嘶厉竭,她疯了一样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这时张先生迅速闪避,躲开了谢茵茵。

谢茵茵扑到了床边:“爹!爹!”

谢方樽当然没有回应,而且脸色惨白。这段时间明明谢方樽都已经好转了,怎么会一下子这样。

谢茵茵脸如死灰,愤怒地转头盯向旁边的人,而她终于看清这人的脸,脑袋如同再次被锤了一下,谢茵茵瞪着那人:“张、张先生!”

张先生桀桀怪笑了一下。

谢茵茵一阵心里发凉,死死挡在谢方樽的床前:“你要对我爹做什么?”而且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她家的?

张先生打量着谢茵茵小鸡护崽的样子,怪笑一声:“小丫头真是没礼貌,我可是来救你爹的。”

谢茵茵信他个鬼,现在谢茵茵浑身都戒备状态,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张先生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茵茵喊破喉咙:“别喊了,你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谢茵茵一路走来,当然知道没人,可是她不能什么也不做。

“你要是敢伤了我爹,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茵茵攥着双手,说得杀气腾腾。她不怕张先生,随时可以和他拼命。

张先生却啧啧了两下:“早就说了你这小丫头不识好人心,果然是个恩将仇报的小崽子。”

谢茵茵简直怒不可遏,她抄起了桌上的青瓷茶壶,就扬手要冲着张先生的那张嘴脸砸过去。

“唔……嗯……”身后,却传来一声声有点痛苦的呻吟声。

谢茵茵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爹、爹?”

可以看见,张先生眼内也一瞬间闪过了微光,他唇边勾起一丝得逞的笑。

谢茵茵几乎石化在床边,整个人呆若木鸡地,只见,半晌之后谢方樽的眼皮猛烈地开始颤动,一点点地,似乎撑开了一条缝隙。

谢茵茵心脏猛地像被击了一下,无意识地退后一步。

她不敢相信。

眼看谢茵茵像是傻掉了,张先生身后桀桀怪笑:“怎么样,看到亲爹醒来,高兴得傻了吗?”

就在此时,房门居然再次被人撞开,刘叔当先就冲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我在外面听见您喊叫……”

谢茵茵惊愕地看着刘叔出现。

刘叔其实也是心里情难自已,他是谢家的老奴,不管谢方樽怎样坏,刘叔却是这几十年受尽了谢方樽的恩情,他也是一想到马上自己尊敬的老爷真的要醒过来,就心里激动难忍。

是以,他也不知不觉,就走来了谢方樽的院子。

谁知道刚靠近院子,就听到谢茵茵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那可把刘叔吓坏了。

刘叔也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只见谢茵茵脸色煞白,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刘叔目瞪口呆,怒盯着张先生。“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先生轻蔑地看着刘叔。压根没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放在眼里。

刘叔立马横身就拦在谢茵茵的身前,厉颤说道:“小姐别怕,老奴保护你!”

刘叔此时还没发现床上的异样,满腹心思在保护谢茵茵上。

张先生阴森森的声音对着谢茵茵说道:“我就说,果然是恩将仇报的小崽子。”

刘叔大怒:“你骂谁是小崽子?好大胆子……”

“刘叔。”谢茵茵梦游一般开了口。

刘叔立刻扭头:“小姐?小姐你放心,老奴就说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和老爷受到一丝的伤害!”可谢茵茵直勾勾盯着刘叔,丢了魂一样。她用手,指向了自己身后。

就在这时,刘叔终于看到了谢茵茵身后的谢方樽。这时候,谢方樽的一双眼睛已经完全睁开来了,就这么圆瞪着刘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