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笙立刻抬头看他，得到秦淮的保证：“出去之后一定带你去吃。”他这才满意了，用手拢过瓷盘，三两口将宝塔桔子全吃了。
直到这时，他才算是心情好起来，顿时来了精神。
陆一笙将蓬松的被子推到一旁，盘腿坐在床上，对秦淮勾勾手道：“寻找鬼婴本体的事不必担忧。鬼婴这些年能怨气大增和那沼泽中巨物的出现无不关系，因此，在深渊底部火烧秽物的时候，我布置好了。”
“这不，此时已有回信了。”他说着，抬起一只手，勾了勾唇角，示意秦淮看。
秦淮一望，只觉得对方的指尖晶莹剔透，有些冰质霜相。
“这是什么？”
秦淮伸手去碰，那些剔透之物穿过他的手指，竟然是虚相。
“这是一门术法，叫千丝线，对活人不起作用，只作用于鬼怪和无生命的物件。”
说着他抬了抬手指，那丝线一般的东西绕过秦淮，拨弄了一下桌子上未来得及收起的橘皮。
“自我将它布置在沼泽中，它便能以术法之力感应鬼婴本体的所在。”这一番行使对精力损耗不小，这也是陆一笙昏睡许久的原因。
“所幸，已经找到了。”说着，陆一笙猛地用力，化指为爪，丝线霎时在他手中绷紧，如飞刃一般切割光线，散发出森然冷气。
五十里外，沼泽。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鬼婴感到愤怒、嫉妒、嘲讽等诸多情绪，以至于为了掩盖那心底滋生的连它自己都没发觉的艳羡，产生出了极强的破坏欲，那一定是当年那个小布包。
那个有些丑陋的、笨拙的，用的不太圆润的淡水珍珠装点的，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布包。
“它如此早夭，为什么不怨呢?”鬼婴心里不止一次产生这个疑问，对着那张平和的还未成型的脸，这样想。
它突兀的将它的安身之处打开的时候，它躺在布包里一副安详的神态。以至于后来的后来，当它遭遇道士追赶跑回小山坡，心中横生戾气，于是一脚将对方踹走，自己躺进去修养，对小布包鸠占鹊巢以后，它躺在里面看着对方滚落在泥土里，依旧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它忍不住崩溃了。
“这世上难道只有我是怨的吗？”不，不应该啊。
“除了我，春楼很多年前雪天里的那个，也是怨的。”它逐渐产生了疑问，到底谁会和它一样产生怨，如何会产生怨，难道只有春楼里才会出现不甘和怨恨吗？
为了探寻这个疑问，它又等了很久很久。
又一年，天降暴雨，山洪泛滥，这里不知怎么成了一片沼泽。阴寒之气暴涨，连它也跟着功力大增，他将自己一分为二，本体依旧留在小山洞里，鬼魂分离，再一次回到春楼。
陆一笙手中的丝线绵延几十里外，如昆虫的触角一般领命，探头探脑，搜寻到鬼婴本体的所在。
“唉——”他轻轻呵出一口气，似乎是感慨了一下，而后丝线的尖端轻轻搭在小布包上。
“秦淮，我们找到它了。”
“欲知当年事，求问当年人。之前回溯中断，我们无法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如今找到它便能得以窥见。”
两人简单收拾停当，一齐坐在茶桌旁。
陆一笙开口念道：“三五青天，九七黄土，回溯怨咒，往事如我现。”
屋子里有粼粼金光波动，两人如坠云烟，如遇迷雾，屋子恍若一个透明的水晶罩，外面零零散散的声音听不真切。
只觉得那些说话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恍若有时间在追赶，又如香炉里的烟丝向外散溢。
秦淮待要侧耳去分辨，被陆一笙按住手腕，“闭上眼睛，不要去看。”
“你我如今，要以身入局了。”
秦淮双眼紧闭，只觉得外面那层水晶罩似乎破了，屋内屋外气流的沟通让两人身处之地骤成旋涡。屋内剧烈晃动，两人岿然不动。
秦淮感觉自己的鼓膜剧烈震动，似乎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陆一笙的手似乎扣在自己的脉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