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遗憾,我的书册还没写完。
现在想起来,那个场景就像从前只在书里看到的抄家一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搜查着。
除了书房里堆积成山的书,整座屋子里空荡荡的。我被押在书堆前,领头的男人厉声质问我书是怎么来的,是谁写的,我沉声道是我写的。
没有人相信。
我被暂时扣押了。
所有和我有过接触的男子被带来一一问话。
我日日都被带去指认幕后主使,烦不胜烦。
牢里阴暗潮湿,拥挤不堪,却始终阶级分明。
我怕痛,而且想着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就把攒下的为数不多的钱都交出去了。因此牢里关的女囚对我还算客气,也喜欢跟我这样识相的人聊天。
只是,那些天真的不太美好。
耳边萦绕着低低的哭泣声,抑制不住的控诉声。
这座牢房里下狱的原因多样,有不孝公婆的,举报丈夫叛国的,家被抄的,通奸偷情的等等。
在那呆的久了,某天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潜意识里会学着将“男子确实要更尊贵”当作前提去看一些问题。
我最害怕的,潜移默化的同化开始了。
我开始一遍遍地回想我写书的意义。
一天的时间被拉得极长,我常常恍惚地猜想已经在牢里待了几个月,我的神经因为缺觉而变得非常敏感。
我想着,千灯还没来。
又过了很久,久到我都有些害怕了。牢里的门终于吱呀着为我打开了,一道刺目的光直晃眼睛。
许夫人牵着千灯将装着金银细软的包裹递给我。我舔了舔因干裂而黏连着的嘴唇,道了谢。
许夫人那双温柔的眸子惋惜地看着我,让我多多保重。千灯总是闪着光眼暗了许多,终下定决心握着拳问:“老师,你教的都不对吗?”
我没有力气说话,许夫人抓住机会教育她道:“当然不对。那都是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如果学了也会落到这种下场。”
我哑然失笑,干裂的唇流出血来,有种淡淡的腥咸味。我教的不是不对,只是我就不应该教而已。
怕我再说些什么,许夫人借着探视时间有限急匆匆地拖着千灯走了。
千灯一直回头看我,用手指指头发,再指指包裹,随着门一开一关消失在了我的视野。
我知道,她把我想要的东西带来了。
我没管包裹里的金银,快速地翻找着那只我交给千灯保管的簪子。我只跟她说过这个簪子对我很重要,如果我没再去许府请她想办法给我送来。
倘若知道里面有什么,千灯怕是要恨死我了。
没想到,许夫人也来了。我原以为她怕是再也不想见我了。
不过,这也正常。千灯还小,很多事都必须要许夫人做主。许夫人有可能是想教育千灯,确保今后不会搞出幺蛾子来,也可能是内心仅存着对我的愧疚和同情。
同情?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拍了拍脸,我使力打开了簪子灯笼花样中的小盖,里面藏有我早备好的毒药。
我本来想着,在我作为余南烛死后,我大概率会像前一次一样到另一个世界或者前往地府之类一般死后会去的地方。
可我还在这个世界。
我穿成了年仅五岁高烧不退的郑欢颜。
下一次,等我作为郑欢颜死后,我又会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