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无心事,逢春且复欢。征程空万里,落幕自孤寒
白雪谁能唱,黄梁梦已残。一身贫到骨,鲜衣看少年!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难忘的青春,这里面或快乐、或忧伤、或骄傲、或彷徨,但总归是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且现在难以启齿,并不好意思再对人提及的梦想。
黄腊平就是这样。
少年时,黄腊平的梦想是长大后,能挣最多的钱,骑最好的马,喝最烈的酒,使最锋利的剑,杀最坏的坏蛋,抱着最美的姑娘,过最舒服的日子,吹最牛的牛逼,打最不听话的儿子。
长大后,则成了一只看起来比较漂亮的北京甜鸭,每天起早贪黑,贪吃自肥,终日为建设高效繁荣的全聚德而努力奋斗着。
曾经看起来伟大的梦想,现在反而是一地鸡毛,人生过的苟且的不能再苟且,终日混荡在一个破落的屋子里,白天让上司数落,晚上在抖音里寻开心,吃的是外卖,喝的是十二块钱一瓶的农民工专属酒,蹬的是加了宝马牌子且拆了锁的共享单车。
至于坏蛋,满眼都是,但一个都不敢杀,因为杀人犯法。
而最美的姑娘,他净看别人了,没有一个人愿意扫他一眼,即使是那些公园里退休的、只会跳广场舞的、长的略有点妖娆或者说好看点的大妈,也不会正眼瞧一下面前这个邋遢的中年人。
她们宁可挂在有点钱的大爷身上欢乐的被揩油,也不愿意吃这种一点营养都没有的、半枯黄的嫩草。
于是,他只剩下最舒服的日子,可以天天在与狗窝同样味道的小空间内,起的比猪晚,睡的比猪香,吃的比猪差,感觉比猪好,人还比猪胖。
其实,少年时的黄腊平不是这个样子,谁能知道一个曾经怀揣侠客梦的孩子,长大后能成了一个不合格的保安呢?
一个少年时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小朋友的大哥,活成了见谁婴儿都得弯腰敬礼的人——因为那个婴儿是业主。
话说八十年代,黄腊平出生在北方一个小镇,据他额娘说当时他只有五斤重,不算是大胖小子,但总算是黄家期盼已久的男丁。
在北方,尤其是农村,有了男丁就能分到地,有了地自然就有粮食,粮食再换成钱,周而复始。
但生了女儿则不一样,不给地不说,简直就是个赔钱货,从小不怎么受待见。
对于女儿,一些重男轻女的人有一种奇怪的观念,就是这货从小到大只知道吃,长成人嫁了出去回来的时间都少,天天给别人端水做饭,养了也是白养。
因此北方某些村庄的女儿们甚至都不能去山上给祖先上坟,因为她们没有资格——不配。
这就不像男方一些地方的人有生意头脑,因为地少,生儿子给地没什么用,到是有个女儿养大了很卖个好价钱,一张嘴,所谓的嫁妆就能要的男方倾家荡产。
说起来,黄腊平的到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神秘色彩的——这货生来就会笑,医生怎么拍都不哭,直到把屁股拍红了,加上他生来很瘦,瞅着像只猴子,依然看谁都嘎嘎直乐,瘆的护士都想跑。家人们实在看不下眼,阻止了护士,然后又掐又拧,也没见他哭一声。
打小皮糙肉厚、脸大不害臊,大概是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据说他吃别人的奶都挑,两个妈妈摆在那儿,不是谁的大吃谁的,而是谁好看就选谁。
抓一个,吃一个。
对于生来就笑这件事,或许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大多是为了茫然的未来不知所措而哭泣,而他这种,极有可能是投胎时给了轮生官什么好处,有备而来吧。
于是,一个农村小镇的医院里,就传出来这样一个说法,某单位某人生了一个怪孩子,人家哇哇哭声不断,他瞅谁都笑。
这时,一个睁眼的瞎子一手端着要饭的盆子,一手杵着棍子,磕磕绊绊的来到了医院,摸错了几个病房才找到黄腊平的床位,非说要给这孩子算算命。
当时,黄腊平正在认真的不遗余力的吃着奶,这个瞎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想要摸摸他的面相,被人直接拉开。
按他的说法,作为一个道士他是夜有天星感应,知道必有贵人降世,然后掐指算来,晓得定是西方弥勒佛祖临凡,于是生来开口便笑......
他是来道喜的。
这孩子一定是大贵之相,他不由的赞叹。
说的黄妈妈凤眼弯弯,开心的不得了,于是给了五毛钱,那人才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千恩万谢,然后高兴的离去。
临走时信誓旦旦的说:“贵子前途不可限量”,但因为口音问题,还被人听岔了,远处门口磕瓜子的俩老娘们听成了“鬼子不咋像样”,然后相互咬了几下耳朵,拍着大腿直笑,声音大的把这个本是平房的住院部,房上的瓦都震的灰尘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