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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 / 3)

朱丽一听有道理,她不知道明玉是不是吃软不吃硬,但这起码是一条路。不等她爸动作,她先一步跳到电脑边。电脑一直开着,爸妈平时炒股票,开市时候看行情,落市时候看股评,没一点闲。朱丽滑动鼠标,却见屏幕上渐渐亮出来的一个页面居然与股票无关,而是一张百度快照,上面内容有关肾脏囊肿。

朱丽愣了一下,立刻想到上周时候妈起爸的单位组织退休人员体检,难道……

这一阵子自己家的事层出不穷,她都忘了爸体检这茬儿事了。朱丽汗颜,忙问道:“妈,爸体检怎么样?单子给我看看。这边肾脏囊肿是怎么回事?”

朱妈妈拿来体检单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仿佛是做了坏事被女儿拆穿了似的,“看你每忙,周末也加班,再医生没什么大碍,我们想先自己从网上查查资料再。又不是什么大事,怕你担心。”

朱丽接过体检单子,为妈妈的话发愣,眼泪又流了下来。擦擦眼泪看体检报告,见b超结果,爸有大的肾脏囊肿,居然还有的胆结石。血脂血糖血压都接近临界值,有的还稍微偏高。别的都还有些了解,唯独肾脏囊肿以前没有听。朱丽连忙上网查询。一遭看下来,知道爸的大不算大事,这才稍微放心。放心之后才想到,爸妈瞒着她怕她担心,想自己找资料搞清楚,确保无虞了才告诉她,怕她担心难受。对比明成父亲,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身体,儿子入狱女儿住院,他却只关心自己会不会被逼出外面住,这两家父母真是两重。明成的爸哪是爸的因为住一起所以不舒服那么简单,那根本就是他的性凉薄。有人能为别人着想,有人只想到自己,人跟人不能比。

朱丽又怔怔地抹泪,心中明白,爸刚才把矛盾根源推给与公公住在一起,那是在为了她的家庭团结和稀泥呢。爸妈什么都为她着想,连体检结果都要落实没事了才告诉她,而她呢?她太不关心爸妈了。真是羞愧。

朱丽饭后被妈按着睡了一觉。爸妈家永远有属于她的床位,虽然不大,但那上面永远有她随时可以躺下的干净床单被褥。在爸妈家睡的这个午觉,是朱丽最近一阵睡得最好的一觉,有爸妈在,她安心。起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爸妈两个一起在厨房戴着老花眼镜拔鸽子毛,那鸽子是准备给明玉炖汤用的。两人不要朱丽帮忙,赶着朱丽先去医院看明玉,晚饭他们等会儿会送去。有了对比,朱丽才明白爸妈对她是多么的好,她也不推辞,默默地拥抱爸妈。她心中感想良多。

翻出包里的手机,却看到几个上海来的电话,正是明哲的。朱丽连忙满怀希望地打过去。

“朱丽,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吴非给我电话,明玉已经搬了病房,她找不到明玉。我想你可能也会去医院找明玉,所以赶紧来知会你一下。”

朱丽呆住,明玉搬病房,那不是闭了她的求恳之门?“大哥,大嫂呢?我去找大嫂。”

明哲犹豫了一下,道:“对不起,吴非已经上了回上海的长途车。”

朱丽看不到一丝希望,“大哥,你呢?明成还关在里面,他会受到非人折磨。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想想办法。”

明哲觉得很难启齿,可也只有启齿岀实话:“对不起,朱丽,我来了也找不到明玉,帮不上忙,我离家太久。本来我是准备今晚连夜回来劝明玉的,现在看来不可行。而且,我新上班,不便白请假出来回家一趟。”

闻言,朱丽闷了一的火气一下上来了,怎么都是理由?“那你们准备把你们爸你们兄弟都扔给我一个人处理?这是你们兄妹内斗!内斗!现在要我一个外姓来处理?”

“朱丽,你冷静,冷静。我会继续联络明玉,有消息立刻给你电话。”

朱爸爸也赶来,轻轻叮嘱朱丽不要激动。朱丽愤怒地结束通话,与爸妈控诉苏家人的无赖,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朱妈妈看看已经收拾好的鸽子,叹了声气,道:“换了我也会换病房避开你。既然存心将明成送进去坐牢,她怎么肯与你见面。老头子,你还是去找找关系吧。”

朱丽这时发了狠,她被明哲气坏了。苏家兄妹的内部矛盾,现在倒好,他躲在上海不管,把老爹扔给她一个人管,怎么他卖房子时候那么积极了?她咬牙道:“爸,你别去,我去医院找明玉。一个医院就算是有一千个病房,我找它一晚上,还能找不到人?如果找不到,就让明成在里面住着。苏家人自己不管,要我怎么管?”

朱爸朱妈可没那么激动,毕竟女婿与女儿不同。朱妈妈拦住抓起包欲出门的女儿,朱爸爸老成地道:“丽丽,你别激动。明成的大哥的也有道理,他来了还真是没用。你好好冷静。你这样子,就算被你找到你姑,你也只会火上浇油。爸爸找找公检法的老朋友,不行的话,该请客的请客,该花钱的花钱,不要在家吵闹先乱了阵脚。”

父母的话,朱丽听得进去,她只得止步,趴在妈妈肩上“妈,妈”地猫似的漫无目的地叫。但看着爸爸赔笑与旧识打电话,她心中替爸难过,若不是为了她,爸爸何必拉下老脸求别人?又被人拒绝?她想了会儿,抬起头,强自镇定地道:“爸,你继续联络,我还是去医院找找。明玉应该没有转院,我只要排除传染病房,其他每个病房花一分钟,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回头我给你消息。我走了,我不会激动,你们放心。”

朱爸朱妈闻言四目交流,朱妈妈很快看出老头子的意图,两人都不放心让激动的女儿独自去医院找明玉,这不是明摆着要起冲突吗?朱妈妈忙拉住女儿,急着道:“你等会儿,妈和你一起去,妈起码能帮你看病房里是男是女,可以帮你先筛选一遍。”一边,一边急急地换下家常衣服,换上凉鞋。

朱爸爸也在一旁帮腔,鼓励老伴儿跟着朱丽去。虽然知道朱丽已经长大,而且事业上已经独当一面,可是在他们父母眼里,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她现在如此激动,两人不敢放朱丽一个人去医院找。而且,医院病人太多,他们也不舍得娇滴滴的女儿在里面多待。朱丽被爸妈劝诱无奈,只好“带”上妈妈,出门就告诉妈妈明玉的大致长相特征。

朱妈妈答应着,却反客为主牵着女儿奔向水果超市,朱丽这才恍悟,对啊,怎么好意思空着双手去探望明玉,幸好妈妈考虑周到。她忙抢着付钱。

明玉一觉好睡,醒来,隔着床帷听见隔壁床婴儿哭闹,和新升级的大人们乱作一团的忙碌。明玉听了会儿,虽然很想看看新生儿闹起来是什么样子,但终究没伸手拉开床帷,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还肿着没有,她不想被旁人看到她肿胀的脸,够丢脸。但一觉睡得舒服,整个人心情也稍微好了起来。

秘书被明玉叫进来,见明玉有了精神,便毫不客气地拿来笔记本电脑请她处理工作。明玉一看,就忍不住给柳青电话,“柳青,你不能给我三休息?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三岀不了大事。”

柳青笑着指控:“你的休息,是建立在对我血淋淋的压榨上。”

明玉只得也笑:“行行行,你能帮我多少就做多少。我给你解决几条审批,其他你看着办。”

“什么叫‘我给你解决’?本来就是你的事。你慢慢来,我今也没劲得很,整个人紧张后虚脱了。你知道我今做了什么?”

“我怎么感到背后凉飕飕的。”明玉料想柳青不会无的放矢。

“我们心有灵犀。”柳青得意地笑,但笑得懒洋洋的,明玉仿佛可以看到他扯歪了领带,解开衬衫的两粒扣子。“我在比较你我的销售战略有什么相同,有什么不同。以往老蒙常骂我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你的布局才是密不透风。但我今看着,感觉你其实比我激进,有些地方,榔头敲得比我更乱。”

明玉不以为然:“销售如果没有激进等于胸无大志没有进攻。但如果太过激进,就是没脑子了。我的榔头从来都是最好的试探,不会敲错。你再看清楚了。”

“行,我再看看。苏明玉,我在你电脑上翻到一张全国地图,如果不是这张贴满彩旗的地图,我还不会研究你的布局策略。这种地图……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明玉一惊,这几乎是她的私密,公司的机密,她经常会在决策时候把地图调出来,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想上一两。怎么被柳青找到的。她犹豫了一下,问:“柳青,你现在是不是在我办公室里?”

柳青笑道:“此时不翻,更待何时。我早上本来想先帮你处理一些事再去江北公司,结果一进来就没出去过。谁让你把秘书招到医院里去,害我得自己找资料。幸好我知道你那些东西都在哪里。我想到一件事。你老蒙口口声声去收购一个企业,会是哪家?”

明玉笑笑道:“我昨晚就想到了,应该是武汉。老蒙的心头痛是鎏金集团,拿下武汉的公司作为生产基地,可以对鎏金实施夹击。所以他必须暗中行事,不能让鎏金察觉。因鎏金在我们集团有不少眼线。如果真不出我所料,老蒙这着棋非常高明。老蒙高就高在,他不与鎏金正面交战,损耗自身内力,而是多点开花将鎏金围起来闷死,自己却依然在合围的过程中成长壮大,通过武汉的长江水运和铁路枢纽辐射中南西南和西部。你看是哪里?”

柳青哑然好一阵,才道:“我本来想的是郑州。我本来想的是我们集团公司在江南,如果到郑州设点,可以惠及北方市场与中西部地区。我没考虑到夹击鎏金的事。苏明玉,严重警告你,你的预测别告诉老蒙,老蒙会因此警惕于你。”

明玉愣了一下,心依照惯例,她连柳青都不会告诉,但今何以如此嘴快,对着柳青托盘而出?她沉吟了会儿,才将话题似是而非地转了开去:“柳青,看我靠洗手间门的那只书柜,底下不是玻璃门的里面,有套《毛选》,你先拿第一本看看。看了之后,你肯定会有心得。这是以前我在学校图书馆打工时候,一位老教授推荐我看的。大学看的时候还懵懂,工作了再看才看出味道来。总体布局的思想,很多来自《毛选》。但你最好结合了近代史来看。”

柳青听着眼睛乱晃,他还以为他孜孜不倦地看历史已经是很难得,没想到还有人更走偏门。他打开明玉指给他看的那个柜子,除《毛选》外,又看到《邓选》,尼克松的《领袖们》,基辛格的一套系列等。他依言抽出一本《毛选》,稍微一翻,偶尔看到里面有蓝笔画线或几字短评,显然明玉仔细看过。他暗自嘀咕了一句,但明玉没听清楚,问柳青:“你什么?”柳青回过神来,道:“我饭后过去看你,要不要带一本给你?”

“不用。”明玉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过我想请问你件事情,我问你,你早上的反噬,究竟会表现在哪几点?”

柳青犹豫了很久,才道:“你的手法有点赶尽杀绝,太过霸道。或者,这与你还年轻有关,我以前也是,有些事做得太不厚道,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不安。对,就是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不大敢回想。对于你来,你那个二哥不是你对手,来自他的反噬,你可以对付,可以忽略。但是来自舆论的反噬与来自你自己未来内心的反噬,你会躲不过。我们学不来老蒙的冷血,所以,做事时候还是留点余地的好,为别人,更为自己。”

明玉听着好一阵无语。舆论会反噬吗?明玉不觉得会。即使大明星的八卦新闻,这年头也就热闹个半个月就湮灭,她与明成的过节,一个月后,除了当事人,还有谁有兴趣提起?即使提起,也掀不起大风大浪,不值得在意。而内心的反噬,明玉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既然没错,未来何来良心反噬?她这次行为,至多是合理反击,为什么柳青将之定义为激进?早上柳青的话出来后,她睡前想了会儿,总觉得柳青的这些不是很严重,所有的,她都可以大力压制,所以想追问一下他没出来的话是什么。现在柳青出来了,她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她不会后悔。但她不知不觉被柳青言语中的认真态度打动,柳青这些话是认真严肃的,柳青这些话,纯粹是掏心掏肺为她考虑,甚至有些是他的经验之谈。她不忍拂逆柳青的好意,仅仅为了柳青对她的认真,她也愿意后退一步。“那么,柳青,你帮我联系刘律师。你觉得如何处置比较好,你替我做了决定,不用跟我。”

柳青从明玉的话语中听出,她其实并不愿意放过她二哥。柳青心想,换作是他挨揍了,而且还是被揍得躺进医院,他的脑子转得了弯吗?起码三之内没法转弯,三里面脑子里刀光剑影恨不得斩了揍他的人。都是有头有脸年轻气盛的人,他理解明玉的屈辱感。他现在能清醒地看到未来的反噬,因为挨揍的不是他。心中明白明玉只是因为信任他,才把处理她二哥的事全权交给他,可她又是深深地心不甘情不愿,所以干脆不问结果。柳青没有推辞,他自问旁观者清,又是最了解明玉的人,他可以帮明玉做出决定,也应该在此时尽朋友道义,阻止明玉走向极端。虽然这个责任挺重,也可能吃力不讨好,但柳青愿意替明玉承担。他微笑道:“我立刻找刘律师密谈。或许晚饭会因此宴请几个相关人士,如果喝酒了,我就不过去看你了,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