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迟暮时,登州城各处城门外积聚入城百姓,都准备凑这个一年一度的热闹。
而在今日上午时,卫里例行在东门外举行赛马大会,戚继光再一次夺得魁首,毫无压力的一次胜利。骑术上能与戚继光竞争的一辈人没几个来参加,要么在历城混,要么待在朱高那边与赵期昌忙活请神开光仪式。
元宵灯会如此热闹,又集中在夜晚举行……毫无疑问,对高泥鳅这帮人来说,元宵夜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丰收的喜悦充斥在心田。
领着一帮小兄弟,高泥鳅被簇拥着颇有气势,开始进行最后的踩点。
德胜楼外,高泥鳅一帮人在对街面馆儿里,看着不断汇聚而来的锦绣士子与撑伞裹着丝被斗篷的名妓佳人笑谈、同入德胜楼,高泥鳅吐出一块碎骨渣:“囊货!”
双手搭在桌上,高泥鳅不屑道:“这一个个士子涂脂抹粉,比婆娘还婆娘。”
一帮游手好闲的少年纷纷应和,高泥鳅下巴扬起感叹,颇有孤寂感慨:“我大明朝,不能指望这帮假娘们儿。有句老话说的好啊,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天下平靖,少不得我等粗浅低贱之人。”
“高大哥这话在理,曹刿有言,肉食者鄙,说的就是那些个东西。”
一名少年流里流气,说着还扬起下巴看一圈其他伙伴,等待着夸赞。
立马就有人应和:“秀才这话说道咱心坎儿里了,他娘的吃肉的人,一个比一个卑鄙!”
高泥鳅笑着,余光瞥着那些披红挂绿衣饰鲜艳夺目的男男女女,眼神之中已没了羡慕或嫉妒忿恨,有的只是平淡,平淡中的麻木。
摇摇头,端起碗中残汤:“今日饮不得酒,明日正午来驴马街,咱弟兄不醉不休,也过个好年!”
这帮少年都是他在一年时间内陆续拉起来的,有家道中落的,也有孤寡乞儿,什么底层人物都有。
看着这些纷纷端起碗,都穿上了干净衣裳的小弟兄,高泥鳅越发体会到当大哥不容易。
马蹄哒哒整齐而响亮,一阵又一阵从南传来,越来越响亮。
二十余甲骑背挂鲜艳大红负羽,人人操控马匹展示马术而来,操控着马匹四蹄有节奏的抬高,跳动着前进。
阅兵一词已存在两千年,这种仪式从有天子这个词的时候就已存在。如此悠久的阅兵传统,而骑御之术又是六艺之一,故而骑军操练的不仅仅是队列,还包括检阅时的各种花俏动作。
马上甲骑人人挂着面甲挺腰昂首,座下马匹也喜欢这种展示力量的踏点节奏,一匹匹神骏战马抬高马蹄,交错踩踏着步点,也是一匹匹仰着脖子,可谓是人马精神。
街道上游人、小贩听到声音先后退避,看到招牌式的赵氏负羽健骑,纷纷低声赞叹着。
德胜楼前,一名名甲骑下马,拔出立插在马具上的长枪列队在门两侧,赵期昌这才收回环视目光,翻身下马,浑身黑漆细鳞鱼鳞甲哗啦作响。
身后白庆丰、李羡、周是问都身穿束身比甲,宽大锁子织成的腰带裹在腰腹之际,显得英武不失飒踏,与一众士子拱手打招呼。
如若无人,赵期昌将请帖递给门子,右手握着马鞭指着酒楼,语气淡漠:“本将在何处?”
门子双手接住请帖,也不翻开眯眼笑着:“与剑门先生同在二楼正北雅间。”
赵期昌点点头,右手中马鞭晃了晃,向后一抛负在大红披风下,左手按着腰间剑柄迈步,身后陈明心伸手接住马鞭又抛给亲兵,背弓按剑紧步追上。
这副自顾自行的姿派,让门前叙旧的一众士子有些接受不能,当着白庆丰、李羡的面又不好说人家东主的不是。
高泥鳅看着那一排高调候立在酒楼门面两侧的甲士,暗道晦气。那阵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捞偏门,起身:“走,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