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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边缘随想(1 / 1)

走了一回陕北的神木,也算在毛乌素沙漠的边缘上溜了一趟,漫漫沙漠里那细细柔软的沙粒,我很是钟爱,便装了一矿泉水瓶带回家,放在书房,也算把沙漠“请”进家了。家人有点不理解,那破沙有啥稀罕的,我却瞅着沙瓶傻激动着。

平生没有去过大沙漠,我无法感受“大漠孤烟直”之壮美景色,流沙、驼队、马帮、盗贼、浪女情仇、金戈铁马,所有这些悲壮苍凉如泣如诉美妙动人的岁月故事,只鲜活在思想里。这次看到的沙漠,大约算是一本书的前序,一部沙漠交响曲的引子,既无辽阔之势,又无雄壮之态。放眼望去,近处的沙丘,已被红柳和骆驼草裹得只露出零零碎碎的白沙,似盛夏都市里少女着意裸出的肌肤,滑腻而又动感;远处隆起的一个个沙丘,活像平躺着的孕妇的大肚子,在灿烂阳光照耀下,有一种生命的蠕动感。

我赶忙脱掉鞋袜,赤脚踩进沙漠。细细软软的沙吻着脚板,如小猫轻舔,怪痒痒的,蛮舒服呢。走过一段回头看,那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天空飞过的白鸽。俯下身子抓一把细沙,竟和摸我那小女的屁股一般,光滑而又肉感。那细沙干净纯洁,仿佛在水中漂洗过一般,掬起一把细沙散去,竟无一粒沾在手上。我孩子似的在沙梁上打了几个滚,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儿时,幸福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再用手去挖沙坑,那赤黄、潮湿的沙,如绵软的黄砂糖。我真想放声大喊:荒凉的沙漠啊!原来是千年的睡美人,令人神醉情驰!

不一会儿,一位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的老人,吼着信天游走了过来。他高亢嘹亮而又如痴如醉的嗓音,仿佛把细沙也唱得活泛了。这不,在秋风的鼓动下,细沙正翩翩起舞呢。我瞅着走近的老人,正在发呆,老人却开腔了:“第一次来沙漠吧?”我点了点头。他又说:“觉得好耍吧!”我又点点头。老人继续诉说着,像是对沙漠说着什么,又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啊,沙漠对外人是新鲜和陌生的,我却熟得有如自己的手脚。祖祖辈辈生活在沙漠边上,已没啥感觉了。不过,也正是这沙漠陪我们生生息息。沙漠离不开我们,我们也离不开沙漠。早先听老人说,这儿原本是一汪海,人就是在这里生出的呢。”我疑惑地望着老人,老人也似乎懂得了我的心思,又道:“是的,沙尘暴把人害苦了,可那罪不在沙漠,在那该死的狂风。没风时,沙漠温顺得像小绵羊一样。话又说回来,沙狂还不是人狂的罪过!”

我细细品着老人的话陷入沉思。人乃万物之灵,想占尽世间一切的灵气,包括沙的灵气,而沙尘暴大概是沙漠的一次酒醉吧,算是沙漠和狂风结合给人类上的一堂警示课。老人一番富有哲理的话语,洗清了千百年来人们对沙漠的冤屈。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对沙漠嫉恶如仇。

老人走了。望着消逝在沙漠深处的老人的背影,我仿佛明白了,沙漠乃人类生命的摇篮,它的灵魂就是那位能读懂它的老人。偶尔,我又想起杰克·伦敦《热爱生命》中历尽磨难的那个人,内在的顽强的生命力激励着他,不能死;最终战胜了那只病狼,也战胜了生命。从远古的沙漠到文明的今天,生命是多么的不易啊!当永热爱之。

有一天,隔壁的邻居家飘出了《飞天》的曲子,“流沙、流沙漫天飞,我为谁憔悴!”想到不久前曾光顾过的沙漠,我又一次感慨万千。那凄美的爱情故事,已经深深地湮没在了大漠里啊!漫漫黄沙,记忆着历史的凄美,记忆着文明的荧光,陶醉着传统的浪漫,摇曳着现实的风韵。

捧起那瓶细沙,就像捧起浓缩了的瀚海无垠的沙漠,狂风、流沙都被定格在了时间的记忆里。我真想再走一回沙漠,把那“长河落日圆”的雄美采撷回一片,夹在凡·高的油画册里,成一幅沙漠的画图。把苍茫和妩媚一并浓缩进我书房的这瓶细沙中,使这瓶细沙也成为我忆海的一叶扁舟,载着我的遐想漫天飞舞……

2003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