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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1 / 2)

,只在學校附近。縣城偶然隆起一叢樓,或坍出一片墟,能清晰感覺到一些事物的進入和離開,搞不清是變了是病了。

他就真找見了一處廢棄的小崗樓。他想古人掘墓或征伐新大陸也是如此吧,像他一樣手持微弱火光(打火機),攀登陡峭階梯,探究古奧謎題般撫蜿蜒的牆縫。牆皮簌簌凋落,在開的一扇飄窗邊邂逅丁達爾效應,意識到光竟如此直。樓梯斷絕,豁然到頂了,空間顯出龐大的光彩,感動著想沒錯一定的,我夢裏或者前世肯定到過這裏。於是決定把這裏佔領,切斷外界訊號,做自己的國,只會在之後帶最喜歡的那個人來。

接著一定在能頭頂上方的某處,噠噠噠,聽有一串玻璃彈珠落地的聲響。

湛超眨眼,說:「渴了。」

顏家遙擰開一瓶礦泉水,喝進一口低頭哺進他嘴裏,場面有點像武俠小說裏天人之姿的浣紗女救起初出茅廬的負傷小俠,小俠注定是要愛上她的。「還要嗎?」

湛超說:「還要一點點,喝多了怕尿急。」

客車是在山腳走,轉來轉去,山覆竹叢葉子被窸窸窣窣吹響,兩旁都是高聳的深青色。不時有坡坎,急剎時俱朝前趔,有人隨時隨地能睡,已經扯起了呼。瘦子近乎寂定地看他倆視若無人以口哺餵,說:「你們這樣是要吃苦頭的。無知的能量是很驚人的。」

顏家遙擦擦嘴,又親湛超額頭,說:「什麼苦頭?」

籮裏伸豬蹄的頻頻回頭,扯女伴袖子低聲:「看,看,嘈哦,親嘴了。」

女伴啐:「你看*看。」

瘦子講:「就是給你們一個警告。」

顏家遙擰起瓶蓋,幾乎是歎息:「我們在學校不聽老師的,在家不聽父母的,為什麼跑到外面要聽你的呢?」

「不一樣。」瘦子搖頭,依然用細唧唧的嗓子講:「老師其實是被洗過腦的,父母基本是被戕害過的傻/逼,我是跟你們走過一條路的。」

往後推十年,你會覺得他是要向你兜售一款足底按摩腳盆或讓你辦某行信用卡。眼下人人更擅冷漠和在冷漠中沉默,而不是揣測彼此的禍心。湛超笑嘻嘻:「怎麼,你也喜歡一個男孩子嗎?喜歡得要死。」他在顏家遙膝上翻身,怎麼睡都覺得不爽。

瘦子鐵口直斷:「你有點狹隘,這其實是人權問題。」

湛超想,他會不是剛假釋呢?爺爺曾講幾十年前國家盛產這種理想蒼白宏大的知識分子,地位不高,被傾聽了覺得既光榮也恥辱,現在倒少了。湛超說:「你懂好多。」

瘦子笑,頗為自得,說:「我原來是在首都上大學,但是是化工專業。」

顏家遙說:「那很厲害啊。」

瘦子憾然:「不過,沒有上完。」

湛超問:「沒上完?為什麼?」

瘦子搖頭,神色又變馴順麻木,「有些人覺得我不適合再受教育了,於他們有危險。」

湛超不痛不癢說:「是麼。」

顏家遙仔細看湛超,發覺他是睫毛且黑且濃,披覆於瞼緣,才讓他看起來那麼多情。想到如果失去他,這目光流落到別的男孩或女孩身上,實在有點痛不欲生。於是就希望托庇於影像技術,再或是顧愷之還魂,自己也不要不要忘記他。

他叼住湛超搔刮自己唇的指緣,覺得還是燙,又對嘴餵他水。

瘦子突然長歎:「我講話煩不煩人?」

湛超說:「你講,我聽著在。」

瘦子靦腆地抿嘴,顯得溫柔且無害,說:「我當學生的時候其實,其實也喜歡寫點東西,我不是很喜歡化工,但當然了,我知道寫東西有時候是自說自話,沒有辦法糊口的,有時候會引火燒身的。我父親之前是這樣的,因為收藏了比較多的書,被用泔水往耳朵裏面灌,很沒人權的。」

顏家遙想他是第二次說這個詞了。湛超說:「我只寫日記。」

瘦子抽煙,沒人開腔罵你算默許你能抽,他說:「也不安全,有一些暴力會非常深入,從外部是看不見的,並且有他們所謂的正當性。」

湛超聽不懂。

瘦子繼續說:「最重要的,是沒有什麼是可信的,什麼都有可能拋棄你。我之前以為信仰不是,比如你信主,你百分之一萬相信《聖經》,抱定主不會拋棄你,可有沒有人死過之後回來說,主的確來接我了,對吧?後來我就覺得那也是欺騙。誰可以推理誰是創造天地的唯一呢?科學相對來說更可信,只是有時也不是真理,你聽說過氣功嗎?」

湛超好奇:「你是不是被情人拋棄過?」

瘦子笑容稍微活泛了些,說:「你說的只是最理想和最常規的,我確實被拋棄過,當然我是喜歡女人的,事情就要簡單很多。不過,你們遲早會發現這種事情很平常,真的,你一定會有不滿足和受壓迫的時候,所謂常態和你們現在相信的不一樣。我跟第一個女友分手,純粹她想殉道而覺得我只能苟生罷了,並不複雜。」

湛超敲眉心,說:「聽你說話,像看馬爾克斯。」

「我比不了。」瘦子又抿嘴,看起來更羞澀了,「我一直在這方面吃虧,總是不小心說很多,總以為可以得到些許理解,但其實不是,你知道人在無知時會最先報以什麼情緒嗎?是恐懼,恐懼,導致他們憤怒,憤怒,導致他們失明而且麻木不仁。大家都開始控訴的時候就沒有人懺悔了,反過來也是一樣,很多人是不能離群的,一旦不夠強悍就被吞掉了。當然我多說了。其實我小時候上學就是這樣,不說話會被誤解,說了也不會被理解,於是就被扒褲子扔廁所,只是很低級地然我難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