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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厕所清洁工(1 / 2)

西大滩,西大滩,

三十里地无人烟,

兔子不打窝,

牛马不撒欢。

——民谣

“张曼新!”

“到!”

“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是负责清扫全队的所有厕所,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那你就留下,其他人跟我去田里干活!”

清晨,在位于银川正北方向的前进农场第八生产队第三分队第九组,中等身材的组长张棉传给全组分工,他那响亮的嗓门在广漠的黄土塬上如同拉鞭放炮,带着黎明的冷瑟传出很远。

站在九组行列最后一个的张曼新,身穿藏蓝色裤褂,在寒风中挺着胸脯,目光闪亮,精神勃勃。

这是他与浙江的三万多支边青年乘坐闷罐式火车,经过八天八夜颠簸,来到宁夏前进农场后得到的第一份差事——清扫八百多人使用的四个男女厕所。

清扫八百多人使用的厕所莫非就他一个人么?

不。

还有其他分队的一个五十岁开外的老汉,名叫魏保。

张曼新与魏保接触后发现,他整天穿得邋里邋遢,胡子不刮,走路总是眼睛盯着脚尖,似乎生怕踩死蚂蚁一样,见了人也不吭不哈,一天也说不上两句话,一副窝窝囊囊和谨小慎微的样子。

起初,张曼新以为魏保有些呆傻。后来才知道,魏保过去是军阀马鸿奎部队的无线电台的一个营级军官,解放后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在农场被监督劳动改造。可不,作为一个“历史反革命”,只能是老老实实,沉默寡言,焉敢乱说乱动?

张曼新被分配与魏保扫厕所,倒不全是因为他家庭成分不好。主要是队里的领导看他年龄小,个子矮,到田里干活顶不了一个壮劳力,队里又需要出一个人扫厕所,所以就把他派上了用场。

这一老一少负责清扫八百人使用的四个男女厕所,任务是相当繁重的。

可是,他们却干得很出色。

每天,他们要彻底清扫厕所两次。每天早上待到田里干活的大队人马出工后,他们要把每个茅坑里的粪便用铁锹推到厕所后面的屎池里,再把担来的黄土填在每个茅坑里。然后,到厕所后面的屎池里,把粪便用铁锹一锹一锹地扔到屎池外面。八百多人使用的厕所,一人一天屙一泡屎和撤三次尿,加上与铺垫的黄土搅合在一起,要装尖尖一马车。尤其是在滴水成冰的冬季,粪便与黄土冻在一起,生铁疙瘩似的。要把粪便铲出屎池,先要用镐刨。张曼新将镐高高举过头顶,随着“嗨”的一声,一镐下去,有时只刨出一个白点儿,有时粪便碎渣四射,溅在脸上和脖子里。一个粪池铲完,常常需要长达两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一天下来,又脏又累,手臂酸痛。

然而,脏点累点,张曼新觉得还好忍受,使他最感到难以忍受的,是来自分队和班组里的一些人的歧视。

张曼新饥肠辘辘地走进食堂,一声大喝冲天炮似的响起:

“张曼新你狗日的浑身臭气烘烘的,还叫老子吃饭不吃饭?出去,等老子吃完了你他妈的再进来!”

张曼新每当听到这污辱性的喝斥声便胆战心惊地跑出食堂,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得忍气吞声地等别人吃完了饭,他才走进食堂。这时,饭菜都凉了,有时连剩菜都没有,只能好歹把肚子填饱为止。

这种受歧视的日子,不是有时有会儿,而是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不是张三骂,就是李四吼,还保不齐三天两头吃拳脚。张曼新常常一个人跑到没有人的野外,嚎啕大哭。哭毕,想起读过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那不折不挠的精神,想起母亲的叮嘱,一咬牙帮骨,用手抹去泪水,又昂首挺胸地回到班组里。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忍辱负重和艰苦奋斗的准备。

每当他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是光秃秃的贺兰山脉,四周是荒漠的大塬,硬戈壁似的地面上稀疏长有骆驼刺、红柳和沙枣树,一片“大漠孤烟直”的苍茫和萧瑟。

这就是张曼新所在的西大滩,正应了当地一首民谣:“西大滩,西大滩,三十里地无人烟,兔子不打窝,牛马不撒欢。”正因为这里地广人稀,解放后,才辟为农场。

在张曼新他们这批浙江支边青年到来之前,整个农场只有解放初期的当地驻军就地转业的两千来名老军工。张曼新他们这批四千多名分配到农场的支边青年一到,农场便忽啦一下子就膨胀到六七千人之多。仅张曼新所在的第八生产队,就增加了六百名支边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