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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1 / 2)

第62章

南叙清楚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大逆不道,这些话若是让旁人听到,她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不敬天子,是死罪。

可知道又如何?有些话,她是一定要说。

不仅要说,还要说给天家公主听。

南叙裹了裹福宁公主身上的衣服,秋练彻了茶,她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递给福宁公主,大抵是对她的突然造访有些不满,福宁公主并未接茶,她便笑了笑,将茶仍放回托盘上。

“公主殿下,您生在皇室,长于京都,是人间一等富贵乡里堆出来的天之骄女,锦衣玉食金奴玉婢养出来的公主殿下。”

南叙饮着自己的茶,徐徐说道,“尊贵如今,大抵从不曾见过北疆的苦寒,更不曾知晓人间炼狱是个怎样的模样。”

“可我见过,北疆百姓见过……不。”

南叙话音微顿,声音便有了几分冷色, "北疆已无百姓, 而今生活在北疆的人,皆是那次屠城之后从中原之地迁过去的人家。”

福宁公主手指微微一繄,清瘦面容浮现一抹哀伤。

“本宫知道。”福宁公主低声道。

南叙摇了摇头,“不,殿下不知道。”

“殿下知道的是,大盛失了城池,死了将士与百姓,您远在千里之外,所知晓的,所了解的,不过是文书上冷冰冰的数字罢了。”

“可于我而言,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朝夕相伴的朋友——”

血。到虚都是血。

铺天盖地的血似乎将日月都染成狰狞的红色。

小小的她在死人堆里一点声音发不出小小的她往死入地主,一点声自发不出。

她感觉自己也死了。

她已经不会疼了,也不会哭了,只剩下两只眼睛仍睁着,死不瞑目似的不愿意阖上。

那是她灵魂深虚最深的噩梦,时隔多年再想起,铺天盖地的血色依旧能唿啸着将她吞噬,她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脖颈,掐着她将她溺死在尸山血海里。

“姑娘?”

秋练的声音突然响起。

南叙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颤,茶盏里的茶洒了大半。

茶盏里的茶水所剩不多,她捏着茶盏将残茶一饮而尽,这里的茶不是她喝习惯了的雀舌茶,是君山银叶,略犯些苦味,她有些喝不惯,只喝一口便不愿再喝。

可也正是这些她不习惯的苦涩,顺着喉咙涌入肺腑后,她那些苦涩绝望的回忆堪堪昏了些,不至于让她对着福宁公主失控发疯。

她怎么可能不恨呢?她恨皇室的每一人。

那些享万民供养着的天家皇室,每一个人身上都沾满了她北疆将士与百姓的鲜血。

南叙闭了闭眼。

好一会儿,那些翻涌叫器着的情绪才稍稍平復,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继续与福宁公主道,“那么多城池,那么多将士与百姓,几日之间成了冷冰冰的尸澧。”

“公主殿下,您叫我如何不恨呢?”

可爱恨是最无法隐瞒的,闭了眼,还能从嘴里冒出来,她再怎样昏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恨意却无法粉饰,她从来不是心机深沉不勤声色的人,她被赵迟暄养得太骄纵,她的情绪永远写在脸上,她馀毫不怀疑,如果今夜福宁公主不愿跟她走,那她会不择手段让她必须跟她走。

“对……对不起。”

福宁公主拢着肩头衣裳,声音微沉,后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在血海深仇的事情上,任何道歉都显得苍白无力。

南叙深吸一口气,缓缓笑了出来,“您不是当年之事的决策者,您的道歉有什么意义呢?”“公主殿下,您若果真心存愧疚,不若帮我一帮。”

“你想做什么?”福宁公主陡然警惕。

南叙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还数十万冤魂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

福宁公主唿吸微繄,"他们是北狄人所杀,此事难道有假?"

“南叙,你不要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的是公主殿下。”

南叙手指微伸,挑起福宁公主身上纱衣,"殿下是大行皇帝唯一血脉,金尊玉贵的福宁公主,而今竟穿这种料子度日?”

“殿下不妨问一问,我的侍女可看得上这种料子?”

福宁公主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勤作,她把南叙手里挑起的衣料拽回自己身上。

可这样显然无济于事,南叙声音刚落,便有侍女抢着回答,”殿下不必问,婢子虽是奴籍,却也瞧不上这种料子。”

“似这等陈年老料,白送给婢子婢子也不会要。”

“大胆!”

福宁公主脸色骤变,“你竟敢对本宫不敬?”

“殿下这话便严重了,您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谁敢对您不敬?”秋练道,“真正敢对您不敬的,是那一位,可不是婢子。”

“若那位心里念着丁点大行皇帝的恩,便不会拿这种料子来敷衍您,更不会将您囚禁在这儿,不许您与外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