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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强取(1 / 2)

这一夜,注定难眠。云罗苍白着一张脸被抬进了摄政王府,那个丰启真正的权力中心。一别五年,巍峨的王府依然占据着贵戚云集的东街最大的一块地方。门口两只饱经风雨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地立在那儿,仿佛象征着主人的无上权威。在被抬进大门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除非顾明渊同意,否则这辈子大概都难再踏出这里一步了。云罗闭上眼,咬紧唇,直到咬得疼痛了,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慢慢地放松开,平定了紊乱的气息。稳,一定要稳,哪怕事情做得缓一些,也决不可再牵累无辜。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先送回小时候的住处--清心小筑,却没想到华丽的轿辇压根没在外院多作停留,直接就进了顾明渊的院子。轿辇落地,她抬头看着这间气派的大房,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如今也陌生了,就如这房子的主人顾明渊一样,都陌生了。“小姐,请随奴婢来沐浴更衣。”一个容貌极秀雅的女子从昂贵的浅粉色绢纱帘子后慢步而出,对云罗福身道。云罗回神,凝眸看她,只觉她的眉眼似乎分外熟悉。“……子荷?”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女子再次蹲了蹲身,却连头都未抬一下,低声道:“是,奴婢子荷,伺候姑娘梳洗沐浴。”原来当初那个小丫头已经成为顾明渊的近身侍婢了啊。云罗擦着她走过去,并没有叙旧的打算,如今自己这个新“姑娘”祸福如何还难以预计,何必平白连累人。坐到贵妃榻上,云罗出神地望着将将下山的日头,摆手拒绝了湿帕子,轻声道:“不必了,来不及了。”明亮的光线下,她略施粉黛的脸上满是波澜不惊,可声音里分明暗含着一丝苦涩。几乎是与她的话音同时,竹帘“哗啦”一声被掀了起来。顾明渊负手站在门边,身后是落日的余光,脸就这么被隐在一片阴影里,喜怒难辨。子荷见主家进门,默不作声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还识趣地带上了门。竹帘落下,避光,屋内再度被黑暗笼罩。云罗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可是随着时间的加长,周身浮躁的气息却又慢慢沉淀了下去。她偏头静静地看着顾明渊。

数年没见,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已完全退去了青年的锐利锋芒,敛起了一身的喧嚣浮躁,整个人就如同一柄上古的神兵宝剑,散发着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光。他负手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云罗眼前仅剩的光线完全挡住,沉默地看着她。一瞬间,云罗几乎有点透不过气来。她别过头,可下一瞬又被他铁钳一样的手硬扳了回来。顾明渊凑近她,几乎贴着她的脸,彼此间呼吸可闻,轻声道:“五年了,五年了……”他盯着她清澈的眸子,那仿佛不谙世事的纯真。就是这双眼睛,当初几乎骗得他发了狂,简直要与皇室决裂!可今天,她竟是在赵雅的牵引下走到他的面前。好哇,好得很!漆黑的眸色渐深,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手下的肌肤很快便多了几道清晰的指印。顾明渊的目光在那里停顿了片刻,终于慢慢松开来。反身推开一扇窗户,刺眼的光芒伴着凉风将屋内的闷热吹散了些。“怎样?在外头待得可快活?”他回身一掀袍子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平静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微模糊。云罗微垂着头,感觉着他那已经给自己定罪的语气,云淡风轻地笑开,说:“自然是比这拘在王府四方天地里要快活得多。”她抬手将发丝顺到耳后,视线由始至终只落在身上的藕色裙装上。她实在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一点儿交集,只盼无仇无怨,亦无恩无爱,便最好了。短暂的沉寂。“啪”的一声,杯子被重重地掼到桌上,仿佛一道刺目的雷电骤然劈开了凝滞的空气,可是接下来要迎接的却是更为恐怖的疾风骤雨。顾明渊阴沉着脸,隔空拂开桌上的茶末,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冷冷地说:“看来,本王就不该给你说话的机会。”他突兀地抓住了云罗的手,将她的骨肉桎梏到发疼。云罗浑身一个激灵,尖声叫开:“放手!顾明渊你放开我!别忘了,你是我的义兄,你就是这样对待王妹的吗?”“义兄?”顾明渊冷笑,“没有本王的印玺文书,你又算什么王妹?”云罗露了哭腔,终于叫出那个已有五年没宣之于口的称呼:“顾哥哥!”顾明渊的手凌空停在半空中,慢慢攥紧,神色忽然变得极为阴冷恐怖,说:“我说过,不要再这么叫--”“可我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你的!”云罗通红着眼坐直,慢慢退后道,“我将你视为亲人,算我求你,我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当当--”寂静中,戌时的打更敲响,在此刻显得分外清晰,像是无边黑夜的延伸。顾明渊盯着她,神情越来越淡,越来越冷漠,仿佛视线都吝于赐给她。许久之后,他缓缓放开她。云罗呆了几秒后,意识到自己暂时过关了,狠狠抹了把眼角,正要逃跑,却被顾明渊的一句话阻住:“别做多余的事。”云罗僵住身体,小心地躺在距他一掌的地方,再不敢动。这一夜,注定难眠。

清晨时分,随着几声清脆的鸟鸣,门外响起了几下轻轻的叩门声,是下人来叫顾明渊上早朝了。云罗微舒一口气,僵硬的身体在此刻才感觉还是自己的,她屏住呼吸,只待顾明渊走了就可解脱,旁边却响起男人的声音:“醒了就起来,伺候本王穿衣。”那话的效果简直比屋子四角堆的冰盆降温效果还好。云罗将眼闭得更紧,本想装作没听见,却听到他又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接着道:“再不下来,你就永远留在上面吧。”云罗胸腔里泛起一阵寒意,抿唇看着他,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得强压下胸中抑郁,勉强撑起身体下床,一踩到地,就觉得脚下发软,差点跌倒。而顾明渊却没露出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双臂,等着她下来为自己系腰带,顺便还摆手挥退了正预备进门的子荷。子荷朝她谦卑地笑着弯腰,将装着腰带玉牌等物的托盘放到离她较近的位置,便躬身退了出去。婢女临走的做派让云罗有些难堪,就如她已成了顾明渊的侍妾一般。她垂下眼,慢慢走到檀木架上,拿过给她准备的外衫。云罗的嘴里就像嚼了颗黄连般苦,她一闭眼,将最后一颗扣子飞快扣好,然后沉了沉气,目不斜视地走向顾明渊,为他整理起紫色的朝服。再次来这泥潭非她所愿,她只盼能安宁度过这段时间,既然他要自己当个婢子,那她便忍下吧。顾明渊比她高出许多,她踮脚抬起手才能为他整理领子,男人的领口处有着繁复的暗纹,正面绣着一只盘龙,这种图样是他这个异姓王的独有权力。手边的托盘里放着必要的配饰,她先拿过一条金玉带,两面的样式手感似乎都一样,不知哪个是正面。云罗略犹豫,干脆随便给他系上了。盘子正中央是一只通体澄澈的乌玉,沉重大气,想来是个重要物件,一定要戴的,但是该戴到哪里,她却犯了难。仔细观察腰带下缘,有三个镶金线的小圆孔,但这似乎是戴小些玉坠的地方。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迟迟没有动作,头顶却忽然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你想磨蹭到几时?”说着,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乌玉,红色的络子刮到云罗的小拇指指甲,带来短暂的刺痛。云罗不禁低低地“嘶”了一声。旁边似乎安静了一下,云罗赶紧捂住手噤声,小心翼翼抬起头时,顾明渊已不理会她,径自对门外道:“来人!给本王更衣。”她不由得微舒了口气。子荷推门进屋,一看顾明渊手中的东西就明白了过来。她伶俐地转身自托盘里拿出一只浅黄色鱼袋,将乌玉放进去,然后半跪下来,为顾明渊系到衣上,之后再不挂对象,只细心抻平朝服下摆。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完成之后,半蹲着福身一礼便退了开。顾明渊点点头,看了眼静静立在一边的云罗,眉头微蹙,对子荷吩咐道:“下去你教教她。”子荷恭顺地答道:“是。”而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云罗,却忽地站出来,蹲身道:“请恕臣妹笨手笨脚,怕做不来这些精细活计。”顾明渊脸色骤然一沉,眉梢眼角都仿佛结了霜一样,散发着浓浓的冷意,缓缓问:“你刚刚,自称什么?”“臣妹说,臣妹粗笨,大概做不了这些贴身差事。”死寂,唯有心跳的声音。“臣妹……臣妹……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郡主了?”顾明渊冷笑数声,面容渐渐变得寡淡,眼神却忽地冷厉道,“那也得看本王肯不肯!”云罗咬牙:“不论您肯不肯,母亲一直留在王府是事实,我被您教养长大也是事实……”“这么说,倒是本王庇护得错了?”顾明渊伸出手指,挑起云罗的下巴,指尖与眼神一样凉,沉声道,“当年若不是本王收留,你们母女早就走投无路,但你该很清楚,你若非要与王府扯上什么关系,你可以叫我恩人--”最后几个字被他拖长了声音,仿佛带着无限暗示。云罗的身体僵了一下,短暂的思索后,再不提名分,而是跪到了地上,头深深触地道:“奴婢卑微,不配王爷一提。”“够了!”顾明渊忽地扬高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阴鸷的眼睛里带着杀意,再次弯腰抬起她的下巴,一字字道,“你到底是真自感卑微,还是别的什么,以为本王不知道?”云罗闭上眼,仰着头,任他攥着,那姿态就像一只沉默的猎物,认命,亦是无言的抵抗。那两个人的一问一答,让旁边的子荷听得手脚都打战,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夏日的蝉鸣一阵一阵,枯燥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绕。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的手脚都完全麻木了,才听见门板被风吹了一下,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子荷偷偷掀起眼帘,这才发现,顾明渊竟早已走了。高提着的心骤然放下,子荷轻轻喘了几口气,稀泥一样瘫软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轻声道:“……姑娘,您以后可别这样了。”“那我该怎样?”云罗竟在笑。子荷勉强站起身,开始伺候梳洗,眸子始终都是低垂着的。“奴婢知道姑娘心中或许不甘,但您既然已经进了王府,此后荣辱便都系于王爷一身。您聪慧过人,过去的事便都忘了吧,过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透过模糊的铜镜,云罗深深地注视了眼前人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嘴角,摆手道:“我心里有数,你下去吧。”说罢便站起身,坐回软榻上。子荷抬起头,看着云罗的背影张了张嘴,可该说的都说了,还能如何?她叹了口气,躬身倒退了出去。晌午过后,管事嬷嬷过来传话,说书房有个叫云儿的小丫头举止轻浮、做事不得力,现贬为粗使丫头,即日起转去洒扫房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