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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美丽姑娘卓玛拉,你像一杯甘甜的美酒(1 / 3)

(一)

“草原的风,草原的雨,草原的羊群。草原的花,草原的水,草原的姑娘。啊!卓玛。啊!卓玛。草原上的姑娘卓玛拉,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

镇口有个穿藏袍的老汉坐在一截干枯的胡杨树桩上抽烟袋,口中喃喃地唱着这首歌。地面的烟灰积成了一个小土包,看来他坐这儿,很久了。

见他唱的是汉语,薛昭走上前去询问他。

“大爷,有没有看到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从这儿过?”藏车地到镇上就这么一条路,问一嘴,有希望。

老汉吧唧了两口烟,点了点头。

“沪字开头,记得吗?”

老汉没回答,依旧唱着歌,像是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东西。

薛昭刚要问出下一个问题,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还伸手依次比了个一九五。

那正是绿吉普的车牌号。

能对一辆驶过的车记得这样清晰,着实让薛昭有些惊喜。

“那辆车往哪边走的?多久了?”他得先找到被偷的车才能去追离促,不然他下一个问题就是哪儿可以租车了。

老汉放下烟袋,十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闷声不回答。

“大爷,那辆车往哪边走的?”他以为老人家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薛昭?”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薛昭一回头,离促便蹿进了他怀里,“浑蛋!”

她双手握拳捶在他胸口上。

等离促信服了他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便想起了他先前骗自己下车的事。

她推开他,他却搂住她不肯撒手了。

“你浑蛋。”

“我浑蛋。”

“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

“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她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细长的眉毛往中间一蹙,生气地说:“呸呸呸,叫你瞎说。”

薛昭这才发现绿吉普正停在不远处的两棵丁香树下,他没留意,抽烟的老汉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可不怪我,你女人的脾气比牛还倔,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拦了辆车跟了过来。女娃娃有良心,找你嘛,车上四五个大汉都赶上。”马格勒捂紧了口袋,生怕薛昭把先前给他的钱包要回去。

“你才比牛倔。”离促回嘴,却用手抚了抚薛昭脸上的伤。

“我没事。”

“啪!”他话音刚落,她却甩了他一耳光。

马格勒看愣了,这女娃,一离开她男人就板着一张脸抹泪,见了面就又骂又打。刚才他只说她倔得像牛,如今看,她倒是跟野驴更像。

“你是我的人,受这一身伤,你拿什么赔我?”她高高地昂起头,眼里却闪着泪光。

薛昭笑了笑,带血吻在了她唇上。

离促将他一把推开,气呼呼地往车子旁边走:“哼,也不嫌恶心。”

“离促,够不够?还要不要赔偿了?”他故意在她身后喊。

车子启程时分,老汉又接着唱起了那首歌:“美丽姑娘卓玛拉,你像一杯甘甜的美酒;醉了太阳、醉了月亮,你像一支悠扬的牧歌;美了雪山、美了草原,啊,卓玛,草原上的格桑花……”

“车子怎么在你们手上?”薛昭问。

“搭顺风车过来的路上碰到了,两男一女开着,我把情况跟坐顺风车上的人一说,他们停车给拦下来的。车上的东西跟我说的都对得上,那些人又拿不出驾驶证,顺风车上的人就见义勇为帮我要回来了。偷车的人是惯犯,不知道怎么打的火。”她将“见义勇为”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薛昭觉得她可爱,便抿嘴笑了。

“你会开车?”薛昭又看着驾驶位置的马格勒。

他手上有伤,离促将他拉到了后座。

马格勒对薛昭疑惑的眼神很受用,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腿没伤以前,就是干司机的嘛。好久不开了,心里还是怕,所以……”

“得加钱。”离促和薛昭同时补充道。

“哈哈哈哈……”马格勒爽朗地笑出了声,脸上的高原红更加油光发亮,“加,还是要加一点的嘛。不过,一会儿我可以请你们吃饭嘛,新下的奶,不亏,不亏的。”

车子沿着省道往回行驶,塔尔寺跟青海湖方向相左,薛昭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应马格勒邀请,三人一同回到了山脚下的平房中。

(二)

吃过晚餐上了药,德吉便抱着两个土筐往牲口棚走,离促手上没事,起身去帮忙。

“卓嘎,卓嘎。”德吉轻轻地呼唤里头站着的牦牛,倒像是在呼喊稚子一般温柔。

离促将头伸进去看,站在角落的那头牦牛便轻轻晃了晃自己脖颈上的铜铃,睁着眼睛朝这边看,它就是卓嘎。

“它还有多久下崽?”离促想起了之前马格勒的话,指着卓嘎肥硕的肚子问道。

德吉放下收集牛粪的土筐笑了,十分不好意思地给离促指了指牛后腿间晃动的一团巨物。

“这么大!”离促惊呼,这才意识到卓嘎是头公牦牛。

她又羞又气地往屋子里走,德吉捂着嘴跟在后面笑,没有恶意,单纯美好。

“怎么了?”薛昭见离促两颊通红,便问她。

离促也不答话,一个人躲进了屋子里。

德吉进门也是笑嘻嘻的,薛昭问她,马格勒给翻译了,薛昭便跟着走进了屋子里。

“真有那么大?”薛昭扯了扯离促的衣袖。

“滚!”

“你带我也去看看呗。”

“你走开。”离促嫌他烦,推了他一把。

薛昭便顺势往后一躺,嘴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你没事吧?”惦记着他身上有伤,她赶紧回头把他拉起来,不留神,倒反而被他一拽,摔进了他怀里。

“上当了吧?”他摸了摸她散落在自己胸口的头发。

隔着一件夹克,离促能听到他胸腔内切实的心跳声。

“早就上当了。”她说道。

就这样待了好一会儿,离促在他怀里蹭了蹭,起身了。

“再让我抱一会儿。”

“不要,有东西硌硬人。”

薛昭拉下夹克拉链,是从医院拿出来的产科登记表。

“这是?”

薛昭不说话,拿到手了,他却有些不敢看它,既怕生母不在其中,又怕生母就在其中。

“我陪你一起看。”她靠在他肩头说。

薛昭呼了一口气,将六份登记表一字排开。

“接生情况证明书?”离促有些惊讶,接生情况证明书上只会显示接生医生、产妇姓名以及婴儿整体健康情况,并不如风险通知单上有家人签名。没有薛崇远三个字,便没有分辨标准。

离促握了握他的手,想要安慰他。

薛昭却突然盯着其中一份发起了呆。

“江怀瑾,你认识?”离促看着产妇名字问。

薛昭摇了摇头。

“那……”

“但薛洋的母亲,叫江怀瑜。”他淡淡地说道。

此时房梁上一只灰翅的蛾子正扑棱在那一盏白炽灯上,屋子里光线摇晃,人影残碎。

“姐妹?”

“薛洋的母亲没有姐妹,至少,我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起过。”

屋子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德吉从牲口棚里挤了羊奶过来。

“叫我们呢。”

“你先去吧,我想抽根烟。”

“好。”

薛昭坐在毯子上一动不动,离促起身时,手在他后脊梁上摸了摸。

“真硬。”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作为男人,他是坚强的;但作为儿子,他是脆弱的。而她,看到了他是脆弱的。

她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六月初的夜晚有些发冷,德吉将煮羊奶的罐子从外头挪到了房间里。

一只瓦罐,一个已经填充好干牛粪的石料炉子,便是她最好的帮手。见离促出来了,德吉便开始往瓦罐里倒羊奶,一边倒,一边用一柄杨木勺子顺时针搅动。离促坐到炉子旁,温暖,没有粪便的味道,满屋子都是奶香与草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