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杀机
李无悔摸黑一口气跑出了几公里之外，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电话一看，竟然是连长郑如虎打来的，不禁有些奇怪，这深更半夜的，连长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赶忙接了。
“李无悔，你不想活了是吧？”郑如虎劈头盖脸就这么一句。
李无悔还有些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连长？”
郑如虎说：“你一直我行我素，我就知道你早晚得闯祸，准你回去探个亲，你竟然给我搞出这么大乱子来！还怎么了？你跟我装糊涂是吧？”
李无悔确实是有点糊涂，他不知道郑如虎所指，这个晚上他干出了两件违反军纪的事情，其一是大闹了“今夜会不会来”酒店，第二件就是搞了那个美艳少女，连长到底是知道了哪一件事呢？他可不能在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不打自招。就说：“我是真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让连长你这么生气，连长你就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数。然后，该怎么处置的，我都认。我虽然我行我素，可一直把国家和法律放在第一位。”
郑如虎说：“你总是这么有种的样子，不过这次也不怕你福大命大，劫数来了。说说，你有大闹今夜会不会来酒店，打了一个叫牛大胆的人吗？”
李无悔明白，连长说的是这茬，当下坦白承认了，也解释了，然后还很想不通说：“就这么芝麻大点事情，顶多关我几个月禁闭，连长你怎么说得跟要命似的。对了，连长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郑如虎说：“是，要换做平常，这就是芝麻大点事，关个禁闭。可你知道你惹的牛大胆是谁吗？”
李无悔说：“不大清楚，好像听说他老爸是房产大亨，很有钱。”
郑如虎冷笑一声说：“很有钱？你太小看他了。他有个哥哥，身份和你一样绝密，我都不敢透露给你。不过我所要告诉你的是，你没办法凭着他的名字查出他的身份，但他在知道你名字之后的几分钟之内，就已经知道了你是战神的秘密特种兵。然后通过咱们师长打电话给我，让我备案，将你送上军事法庭审判！暂定你有三项罪名，其一，故意伤人罪；其二，扰乱公共场所罪；其三，性侵犯罪，你现在该知道自己闯下多大祸了吧？”
李无悔听了这话果然吃惊不小，能在几分钟之内查出一个绝密档案，并且和一个顶级特种部队师长对话，这需要多大的来头？而这样一个有来头的人，要将他送上军事法庭起诉，他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妈的，真是倒霉倒到家了，李无悔暗骂了声。
郑如虎已经下命令了：“李无悔，我现在宣布终止你的假期，明天火速赶回战神基地，听见了没有？”
李无悔长长地叹口气说：“我女朋友都被人抢了，要假期也没用了。行，我明天就回来坐牢吧！我早知道有这一天，就算我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一旦触碰到强权，也不过是个能被随便捏死的蚂蚁。”
郑如虎说：“你不要这么愤青，你是国家的功臣，在这一场战役里，我们战神是和你站在一起的，你犯下的事是事实，可也情有可原。至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争取，你就放心好了。战神是英雄的出处，我们都活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要记住，就算是躺在地上，你李无悔也得以顶天立地的姿态，像男人一样躺着！”
李无悔啪地立正，铿锵有力地回答了声：“是！”
挂掉电话，李无悔就见到了一辆货车，使用了一个助跑十米冲刺，动作迅速地翻上了车子。可到入城口的时候他看见堵了很长的车子，有很多警察在查车。李无悔猜想有可能与自己有关，牛家势大，警察的动作难免就搞得有点大。于是翻身下了货车，避开了警察的视线，绕道回城。
这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想起出了轨的小芳，想起那些青梅竹马的岁月，两个人的耳鬓厮磨软玉温香，竟成了今日的催人断肠。一时又想起了美艳少女，高贵的气质绝美的容颜，处子血如花绽放，此刻想起仍止不住心神荡漾。她是李无悔从没有见过的最为神奇的女人，身上充满了致命的锋芒，却更多的是令男人怦然心动的光芒。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武功高得出奇，竟使用自动消音手枪？对他欲杀之而后快，她会不会像那个牛大胆的哥哥一样凭着一个名字就能查出他的绝密档案，然后对他施加杀手报复？
这是一件非常令人纠结的事情，他不敢遇见她，可又很想看见她。在他想起她不寒而栗的同时，又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想念。他看清自己的想念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喜欢时，不由得自嘲起来，那一副高傲的嘴脸，没将天下人放在眼里，他算什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而已！
想起此番回到战神，命运叵测。李无悔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家，看一看年迈的老爸。他家在山城市封山县大凉镇万竹村，老爸是一个老猎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神秘的老猎人。
在李无悔的印象中，大凉山中的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一辈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传宗接代繁衍生息，很原始而木讷的一群人，连做爱他们都说成日逼。而老爸和老妈的面容自有一种很干净的不属于农村人的标志，老妈很端庄，宛若大家闺秀，老爸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尤其射杀野兽的时候动作矫健身手敏捷，自带一种王者霸气。
他问过老爸怎么会有那一身高强的本事，老爸只是笼统地说小时候遇到一个路过村子的老头，秘密传授了一些。老爸大概知道他喜欢武侠小说，觉得这种解释很符合武侠逻辑，而他半信半疑，却找不到端倪。
老爸从小教他搏击、射杀、各种提高人体极限的本领，教他各种狩猎布阵技巧。
在他心里，老爸就像是一位万能的神，强大到不可摧毁，中国历史上有个叫武松的人三拳打死猛虎而成为千古佳话，而老爸打死过一头猛虎只用了两拳。
猛虎飞身扑来之时，老爸迅猛冲上，拳头冲天而起，击中猛虎咽喉，猛虎的哀号被卡在喉咙里，重重的身子栽落在地，还没来得及翻身爬起，老爸又给了它头上一拳。猛虎只抽搐地蹬了两下腿，嘴角流出一大摊鲜血，一命呜呼。
后来李无悔仔细看过，老虎的头骨全部碎裂。
那一幕，在李无悔的脑子里像烙印一般，精彩绝伦，热血沸腾。不但老爸如此强悍，连他也被老爸异常严格地训练成令猛兽丧胆的强者。
练武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情，往往能产生出人体难以忍受的极限痛苦，但老爸告诉他，生存就是搏斗，命运随时都会出现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如果你没有击毙它的本事，就只能成为它的腹中之粪。
老爸严厉地告诉他：今天忍到极限的刻苦，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活着。
李无悔一直在生活的细节里捕捉着蛛丝马迹来解读老爸的人生，却从未得解。
因为李无悔喜欢在学校打架闹事还成绩不好，十四岁就退学了，退学后他不想跟老爸一样在深山打猎一辈子，就说想去外面闯闯，听说城市是个很繁华的地方。老爸和老妈经过了一番激烈地争论，老妈反对，老爸支持，最终以老爸胜出。
临往城市前，老爸对他语重心长地叮嘱说：“你要记着，城里的水很深，人心似海底针，脚下的每一步路都有可能是陷阱，所以你千万不要自持武功过人，小心自己被人算计。”
李无悔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说：“这您就放心好了，大凉山里老虎和野猪那样的庞然大物都算计不了咱，何况城里只是些普通人类。”
老爸当即纠正他的自以为是说：“你可别把城里的人看普通了，在大凉山中，野猪和老虎是庞然大物，我们很渺小，但是我们有头脑，所以我们善用铁夹和陷阱以及弓箭猎枪来捕杀它们；而你到外面的城市，你看着四肢发达体格剽悍，但他们有心机，善布陷阱，你一旦成为猎物就会轻易被其猎杀，明白吗？”
李无悔皱起浓眉，觉得有些不大相信地问：“城里的人有那么厉害吗？”
老爸回答得很肯定：“当然了，而且比我说的还有过之无不及。总之，和你在大凉山的生活一样，那也是一个猎杀的世界，只不过在山里是人对兽的猎杀，而在城里是人对人的猎杀，出发点一样，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利益，为了自己更好地生活。”
李无悔仍然若无其事地说：“那也没关系，您不是说我的脑子跟猴一样好使吗？管那些是什么牛鬼蛇神，都甭想占着我的便宜。”
提起李无悔的脑子，老爸还是比较放心，他从小机灵，接受事物的能力超强，而且善于变通，懂得举一反三。但他仍然是一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姿态叮嘱：“聪明是很重要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社会阅历，学会辨识人。因为城市与大凉山最大的不同在于，野兽在我们面前是原形，而生活在城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演员，很会演戏，难辨真假。”
李无悔又开始不解了问：“既然您说城市这么不好，为什么还赞成我去？”
老爸说得很简单：“因为我给了你翅膀，就应该放任你去飞翔。真正的强者，就应该到林子深处与猛兽较量。而且，有些事情我对你讲千遍，始终不如你自己去做一次。外面那个世界，才是真正对一个人千锤百炼的世界，在大凉山里，我只能把你的体能训练成强者，而去了城市，你的心智才会得到最好的淬炼。也就是说，你将告别我与你纸上谈兵的时代，去面对真正人生搏杀的战场！”
李无悔似懂非懂，还是装懂地点了点头。
进城的李无悔慢慢地体会到了老爸说的人心即江湖，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常在城里惹是生非，每份工作都干不长，不是看不惯态度嚣张的顾客就是看不惯老气横秋的老板，后来成了一个混混，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的混混。老妈劝他，骂他。可老爸说，人生如蛇，会有一次又一次的蜕皮。真正的好玉，不是人们一发现它就晶莹剔透，而是在剥开包裹着它的一层一层沙土之后，逐渐发光。再经过精心雕琢，最终成器。
十八岁之后，老爸就把他送去了部队当兵，部队选拔士兵的标准是高中文化，李无悔虽然只读过初中，可因为身手好，被破例选拔。半年之后还被选进了战神，老爸特别高兴，让他好好地为国家立功，为部队争光，就不枉他苦心教导，老妈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想起即将在军事法庭上受到的审判，被指控三项罪名，李无悔觉得有些愧对老爸，可事已至此，无力挽回，他只能选择瞒着。
一年多未见了，老爸还是以前一样精神抖擞，目光如炬，见到他感到很意外地问：“无悔？你怎么回来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李无悔正在阿富汗执行任务，没有时间回家，只和老爸通了个电话。所以老爸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家。
李无悔撒谎说：“回山城执行任务，顺便回来看看您。”
老爸深信不疑。父子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会，李无悔又去老妈的坟前说了点心里话，让她别担心，说自己现在很成器，一定会在部队出人头地，还给她找个好媳妇。说完了才想起老妈已经不是凡人，自己做的事情她都看得见，没老爸那么好骗，就没说了。
晚饭的时候老爸弄了好些野味，吃得李无悔赞不绝口，说走了那么多地方，也吃了不少国际大餐，最好吃的还是大凉山的野味。他又担心地说：“您年纪比较大了，身子骨肯定不如以前硬朗，要少进深山才是，要再遇见猛兽只怕吃不消。”
老爸笑说：“老鼠永远都怕猫，一个真正的猎人只往山里一站，自然就有猛兽胆寒的气场，所以我不用担心什么。倒是你，你的对手是人，还多是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角色，你更要小心才是。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吗？真正可怕的不是猛兽，而是人心。人心的强大与可怕跟沙漠一样，是没有边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