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茶楼里坐了两天，几乎是住在了茶楼。
一层意味是躲，闹鬼谁能不怕，另一层意味是观察，观察他的春楼。
茶楼的地理位置不错，就在春楼的斜对角，谁从楼前经过，街上情况如何，他都能隐隐约约窥视到。
春楼这样一座小金山，是他的摇财树，就算是怕鬼，也不能轻易放弃。
他在这躲了两天，就是在观察，看还有没有转圜的可能。
本来想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可这事儿若是让严知府他老人家知道了，可是大大的坏了。
历来官员在任，最看重的就是治下风气。若是风调雨顺，天边挂彩虹，那就是官员治下有方，天降福瑞；若是邪祟骤现，哀鸿一片，哪怕是官府府衙的瓦片上落了一群乌鸦，那也是大大的不祥。
这春楼本就是风月场所，痴儿怨女，红尘纷扰，加之金钱交易，翡翠珠宝之纷争，何止是出过一两次事。
不被整治就不错了，都是他平时打点的功效。
严大人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那点子芝麻事入不了大人的眼，不代表对方不知情。可若是妖邪作祟之事，连累了严大人的官声，那老虎发起怒来，凭万老板之前烂账，他焉有活路。
万老板立于窗前，浑身开始冒冷气，心里止不住发毛。
“东家。东家”，掌柜小声唤，“许是严知府还没有想好，咱们这次好生打点，他老人家兴许就能回心转意了。
”放屁。你懂什么。马上就是朝廷三年一度的官员课考，巡察御史马上就来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办事，是嫌钱太多，还是怕死得不够快？”
掌柜不敢言语，心里暗自嘀咕，“严大人哪次考评不是上等，往年也没耽误打点啊。”
万老板只觉得一阵牙疼，不自觉用手扶住自己半边脸，他是立刻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拖了。”
“春楼本就是做的是非买卖，咱们的那些事谁不清楚，只怕若流言四起，继续闹大，惹得严知府不快，就糟了。”
“届时，春楼被查，你我被扔到狱里，那才就是钱财皆空，命横一条。”
万老板毫不意外严知府会如此行事，毕竟“查封查封，查进老大人的腰封”，严知府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春楼这笔庞大的私产，又能捉拿人下狱，解了心头气，何乐而不为呢。
万老板当机立断。
“哎，知道了，东家。”掌柜答应着。
“那，楼里那些人……”
“人，什么人，统统打发了。带着那么一大帮奴婢妓子跑，你是嫌这一大帮人不够显眼吗？”万老板不耐烦地回首，此时眼里早已不在乎这些东西。
也得亏他此时一心跑路，再无心思压榨这些可怜人，这一众人也才由此得了自由。
就在一个暮色沉沉的夜里，伴着小巷的青石板若隐若现，轻软的襦裙掠过微微潮湿的地面，一位身子纤细的姑娘壁间跨着绸布小包袱，脚步轻缓而坚定的向前走去。
前方的巷口站着一位书生，穿着浆洗发白的清布衫，举着一柄晴蓝色的油纸伞等在那里。他似是站了很久，久到浓重的雾打湿了周围的地面，只余他脚下一小块干燥的青砖。
他站了许久，又等了许久，久到举起油伞的手掌有些发白，等他望到那个人的时候，泛着青筋的腕骨不自觉得开始用力，紧紧地握住伞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