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有两境,一谓玄幽,二谓冥幽。
冥幽境幽灵森林里,一人在树林里走着。说是树林其实种在这里的都不是树,准确的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树,叶片是幽幽的蓝色,躯干却是结结实实的白骨。树的样子千奇百怪,不知道树干的哪个位置就会有枝干伸出来,挡住来人去路。
此时此刻,胡乱随意的枝干把来人去路挡得死死的,四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来人看着这欠削的树枝,拔出挎在左腰的长剑,两刀挥过枝干落地,眼前登时变得空旷,树叶幽蓝色的光照了过来,微弱的照亮着前路,来人继续往前走,突然脚步变得轻盈,屏住呼吸,轻轻地抬起右手,手中剑锋对准前方。
“啊...........!” 空灵的尖叫声破空而出,一浪又一浪席卷过来,冲得耳朵嗡嗡直响。
“干什么!干什么!吵死啦!” 远处传来一阵骂声。
来人右手拿着剑,左边剑鞘上插着幽灵的下半截身体,上半截身体被人十分有经验地倒插进土里,堵住了嘴。
原本幽暗的森林瞬时被照亮,来人往发出骂声的地方走去,走近一看一个男人倚靠在高高的树干上,单手堵着耳朵另一只手还拿着酒壶,圆睁双眼瞪着来人。
“玄,澜!吵什么吵?活腻了想来我冥涧当差了是吧?!”
原来在幽灵森林里一路削树斩幽灵的人正是当年被血莲圣主救入玄门,成为圣主首徒的那个少年。此时他看着树上的男人怒气冲天恨不得下来砍他几刀的架势,神色依旧如常。
冥幽境和外界不同,不分昼夜没有四季,天空永远是一片漆黑,因为这里没有需要照明的人。当然,玄澜是个例外。作为唯一会来这里的活人,自他九岁踏入冥幽境起,他就一直需要照明。
可是没有光源怎么照亮呢?
幽灵。
幽灵森林里的幽灵大多是从河里面飘上来的,失去了记忆,灵魂消散后本不应该存在,但是心有执念难以消散,便从蓝烟河里飘上来,终日游走在森林里,不死不灭,直到执念消散才会消失。因为待在森林里的时间实在太久,体内便积聚了大量的光源,一刀挥过,光源散出久久不灭,这可是大大的便利。
于是这些年有不少幽灵惨遭玄澜毒手,偏偏这些幽灵不死不灭自己能复原身体,而且记性不好,就像是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的送到玄澜面前。他本就是个恶趣味十足的人,积年累月,在砍幽灵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幽灵也被他砍出了阴影,听到一点动静就急速跑路,更有一些为了免受这份苦直接执念消散提前消失了。
树上的男人看着他又闷又臭的脸上微微浮着一丝得意的笑,莫名就想起了某个遥远的人,怒气更盛了些,瞥眼看见还插在玄澜剑鞘上的半截幽灵,瞬间心口上来一股浑浊之气,冲着玄澜破口大骂,不知骂了多久,只觉口干舌燥,仰头狠狠灌下了几大口酒,见树下站着的人仍旧一脸风轻云淡,呵呵一声冷笑,准备下去打一场,心里正盘算着用什么武器,却听见树下传来动静。
玄澜跪在树下,开口道:“冥主大人,这些年来多有叨扰。” 冥主停下寻找武器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今日离开,特来告辞。”
玄澜说完后,对冥主拜了几拜,也没去看冥主的表情,拿起剑转身走了。
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冥主的声音
“让我晚一点再看见你,可别当个短命鬼。”
“我冥涧还不缺你这样的人。”
玄澜依旧往前走去,一步又一步地走出这个他曾经熟悉无比的地方。
冥主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直至再也不见,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子,转眼间就变成了有资格走出玄门的大人。
他环顾四周,看到冥幽境的山,看到幽灵森林,再看到流淌不息的蓝烟河,明明什么都没变,可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拿着很长的剑,站在雨里看着他,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似有阵阵雾气罩在了自己眼睛上。摇了摇头,拿起酒壶又喝了起来。
血莲殿中。血莲圣主坐在殿中央,看着跪在地上的玄澜,叹了口气,说道:
“自你入玄门那一天起,我就知道终有一日你会选择离开。可叹这一天来得竟然这么快。”
“你身上因果众多,如今离去不知此后变数何其繁复。”
玄澜仍旧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神色淡定眼底却闪着不容动摇的光。
血莲圣主看着他,想起了黑夜里那双充满生机的眼睛,良久一声叹息道:“罢,罢,只盼此后漫漫长路你能独善其身。”
“走吧。”
玄澜向血莲圣主拜了一拜,便转向身后打开的玄门,抬脚跨了出去。
这一去可谓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世间一切早已大不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