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跑步选手。
我要做的就是跑步。
跑步也成就了我。
我所了解的,我所渴望的,我所关心的就只有跑步。
三年级时,有一次围着足球场赛跑。从那以后,我就深深爱上了跑步。
奔跑中,我闻到了空气中春天小草的芳香;我可以尽情在大片蓬勃茂盛的三叶草上驰骋;还有,我最终打破了所有的小伙伴。
从那以后,这种热爱一发不可收拾。我走到哪儿跑到哪儿,见到谁跟谁比,我喜欢风触碰我的脸颊,钻进我的头发。
跑步可以让我的灵魂得到放松,让我清楚的感觉到,我还活着。
而现在呢?
我困在病床上,而且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跑步了。
修复科专家来了,他叫汉克,身材矮胖,头发稀少。他打算跟我聊聊假肢,可是,我没同意。
我只是听不下去。
他让护士给我换了绷带,新的绷带比以前的薄一些,纱布也少了些。
我很冷。
病房也冷。
周围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我想把腿盖起来,可汉克却忙着给我套压缩袜,所谓压缩袜就是一双没有脚趾的袜子,比普通的短袜长两段都是开口。他把压缩袜套在一戴粗粗的PVC管子上,然后,把袜筒最上端多出来多一段翻过来,重叠套在管子上。我不知道他干嘛这么做,也不想知道。
他忽地把那些管子套在我的残肢上,我这才反应过来。
“啊……”腿部有明显的压力和疼痛,我忍不住呻吟。
“抱歉,抱歉,”汉克一边说,一边将压缩袜从PVC管子上翻下来,套住我的大腿,然后,抽走管子,嘴里又说,“马上就好。”
此时,压缩袜的一半套住了残肢,一半耷拉着。汉克将袜子的底端塞进一个小环,然后把小环往上滑,将拽出的部分盖住小环,重新套在了残肢上。
又是压力,又是钻心的疼痛,可汗可安慰我说,一会儿就不疼了。“这里肿了,”他说,“是瘀血。压缩袜有助于缓解肿胀,加速康复。伤口一旦愈合,残肢就没这么长了,到时候再安装专门给你准备的假肢。”
“这要多久?”妈妈问。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听得出,她在尽力控制。
汉克变戏法一样突然拿出一根软尺,围着残肢量了量,回答道“这很难说。”
简单一句话之后,他似乎就没心思纠结这个了,于是,妈妈又问:“那……一般来说得多久?”
汉克深吸一口气:“一般的患者,身体状况都不好。要么体内循环有问题,要么年龄大了,体重超标,要么患有糖尿病。”他瞟了我一眼,“像杰西卡这种情况,不能和一般的患者等同。她恢复起来肯定快的多。”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人,他们大概需要多久?”妈妈又追问,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烦了。
“通常而言,没有六个月,我们是不会给患者安装假肢的。”
“六个月?”妈妈惊愕了。
“那是一般情况,杰西卡不需要。关键要看她的恢复状况,还有就是她需要多久才能适应假肢。”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很多,可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这个时间是长是短有那么重要吗?
反正我再也没有办法恢复正常了。
到底该怎么去适应,我根本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