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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梅约医疗中心检查记(1 / 3)

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经行走了八十年以上,后一半的岁月里,虽为糖尿病所苦,至今已近四十年。不过“与病为友”,觉得也蛮自在,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得失。尤其我不嗜好零食,每日三餐以外,别无所好,虽然患有糖尿病,多年来我米饭照吃,面食照常,当然血糖会时高时低,不过因为我不太介意,所以我与糖尿病“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相处,倒也相互尊重,平安无事。

遗憾的是,十年前我罹患心肌梗死,做了心脏血管(或冠状动脉)绕道手术,把左腿的静脉借给了心脏血管使用,加上糖尿病的关系,造成双腿血管阻塞,现在走路艰难,每天想要走个五千步作为运动,总因双腿不合作而感举步维艰,如此断断续续,也已过了十余年。

近数年来,随着年岁增长,视力开始模糊,深感岁月不待人;因为眼疾,经常进出医院,每年少说有两三次之多。我平时的习惯,并不太关心身体健康,但想到孙运璇先生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会给家人带来麻烦。”为了减少徒众们的挂碍,偶尔我也做健康检查,让大家安心。

我的身体,所幸肠胃一向很好,从来不曾找过我的麻烦,但一身的骨头,就不是很听话了。一九九一年我跌断大腿骨,至今身上还留有四根钢钉帮我连接断骨。在伤筋断骨的一百个日子里,我曾经坐在轮椅上,应《朝日新闻》记者吉田实先生之邀请,到日本国会议事厅讲演,也坐着轮椅,在台湾南北举行皈依,以及佛学讲座,一百天就这样忽而过去了。

二〇〇六年四月,我不慎跌断胸部的三根肋骨,今年四月,也因一时不小心,造成手腕骨折断裂。人的身体,最坚硬的部位就是骨头,但我常因硬骨受伤、跌断,吃亏很多。

我自幼出家,没有机会动用剪刀、厨刀,但我的身体上却是刀痕累累,台湾的台北、台中“荣民总医院”、高雄长庚医院,以及美国的休斯敦医学中心,都有我开刀的记录。很多仁心仁术的医师,如姜必宁、江志桓、张燕、蔡世泽、郭继扬、罗嘉等人,都对我贡献很多。虽然历经多次手术,但我从来不以开刀为苦,反而觉得有病了能借机在医院里休息,也是人生的幸事。有时候我甚至感激病魔,因为有它做伴,我可以在医院里自在地休息,别人不会怪我偷懒,想想人生能有这么一段时光,深感“人生有病也幸福,住院休息乐逍遥”。

不过,承蒙一些人关心我的身体健康状况。今春,旅美企业家赵元修、辜怀箴夫妇,特别为我介绍在美国明尼苏达州,一所有着四万名医师、护士、员工的梅约医疗中心(Mayo ic)。因为该中心医疗技术高明,医院管理周全,每年计有三百万以上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士前往检查、医疗,闻名世界,尤其是赵先生的双亲,年近九十高龄,曾在这家医院就诊,从老病到能康复出院,所以他们要我前往一试。

今年五月,我在江苏宜兴复建祖庭大觉寺,承蒙他们贤夫妇热切函电,并且亲到宜兴,催我前往美国一行。在如此盛意之下,我于六月初借道日本,为东京别院主持重建落成开光典礼之后,先到美国洛杉矶,于七月一日转机直抵明尼苏达州的梅约医疗中心。

医疗中心所在的罗彻斯特城是一个小镇,全镇不到五万人,但是全部都是为了医院而存在,光是大小饭店、旅馆,就有百余家之多,专门提供给世界各地来此医疗的人士住宿。小镇上,旅馆与旅馆之间,旅馆与医院之间,除了户外有宽广的大路以外,大楼与大楼之间,楼上都有通道。据闻,每年风雪交加的季节,他们在医院与旅馆之间来去,一切都如平常。

我们一行七人,觉念、妙香法师本是护理人员,再加上赵夫人、觉泉法师,分别从休斯敦和北卡飞来,对于语言的翻译、生活上的照顾,以及各种联络,真是方便不少。

赵先生夫妇本是这家医院的功德主,在医院里甚受重视,因此我们的到来,开发部主任和他的秘书,不断出来招呼,让我们因而沾光,获得了医院给予的种种方便。

此次为我检查的总医师Dr. Ross Tucker和他的团队,因为在医疗上有杰出的成就与贡献,曾经荣获诺贝尔奖。他本来有意退休,但为了医师救人的天职,仍然在医疗岗位上,孜孜不息地为病患服务着。

此行整个检查从二日开始。当天一早,我们由开发部主任的秘书引至总医师的医疗室。总医师即刻提出许多问题询问我,大概不到十分钟,他问了不下一百个问题。所提的问题并不需要我解释,只要我回答Yes或No就可以了。这些问题包括:

1.你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吗?

2.你每日是否都到深夜才睡觉?

3.你每晚入睡后会经常醒来吗?

4.你每日大小便通畅吗?

5.你每日三餐都要人侍候吗?

6.你上下两层楼梯会气喘吗?

7.你听到病况后会惊慌吗?

8.你看到别的病患会生起同情心吗?

医生的提问,有的与医疗有关,有的只是生活上的细节,甚至生活起居冷暖等,问题涉猎很广,几乎包括全部。他给我的一个感觉是,人所以会生病,必定有许多外在的原因造成,先把这许多原因搞清楚,才好对症下药!

问题问过以后,紧接着他为我检查眼睛、耳朵、口腔、皮肤,甚至举手、抬脚。大约一小时以后,又再跟我谈起我身体的状况,以及过去的病历,可以说非常仔细。

一阵忙碌以后,他请我们坐下来,然后即刻坐在位置上,他就着电脑一面敲击着键盘输入资料,一面用英文叙述刚才检查的结果及意见。他的英语表达极为流畅,说话十分快速,主要是说明我需要在哪些部门检查,应该检查一些什么。大约花了十分钟。这时候是上午九点多钟,但是到了中午我们回到饭店,他的报告以及我们一周的检查行程,随后就送到旅馆给我们了,上面一一详细列明,包括:

一、上午简单测验的结果:

1.走路平衡测验:直走(很好),直线行走(无法完成),脚跟走(可以),脚尖走(可以)。

2.手指平举,然后点自己的鼻尖测验(良好),拍手背,开门把,弹钢琴等动作(都好)。

3.前列腺检查(良好)。

4.胸腔、腹腔、手脚反应等(正常)。

5.体重超重十五磅。

二、接下来需要看的项目:

1.眼科

2.心脏科

3.血糖专家(新陈代谢科)

4.睡眠测验

5.左手X光(骨科)

6.脚动脉扩张科(血管专科)

7.服用药品顾问

三、今后必须注意的事项:

1.血糖控制

2.体重控制

3.固定运动

4.定期检查

至于整个检查行程,本来预计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要扣除七月四日美国国庆节休假,以及周六、日的假期,因此必须顺延到第十一日才能结束。虽然多出四天,我也只有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再说,这一生能在一个饭店里长住十天,也是创下了一项纪录。

我们住宿的旅馆楼高二十六层,里面每个单位都是家庭式的格局,包括两间双人套房,一间餐厅,以及会客室、会议室、厨房、橱柜等,设备一应俱全。我们订了两间。我在此居住十天期间,从来没有一个饭店人员前来询问、打扰,所有资料登记都在住宿以前办妥,所谓“以设备代替人工服务”,实为现代管理学的最佳方法。

在旅馆匆匆忙忙吃过午餐以后,又赶到医院做了核子心血管扫描。加上早上的抽血、验尿、胸透、左手X光、脑部和心脏核磁共振扫描、颈动脉血管超声波摄影等,算算第一天就做了七八项的检查,直到晚上才又回到旅馆休息。

吃过晚餐后,和赵元修先生通了电话,感谢他的安排,并且询问他有关这家医院的历史,以及当初成立的因缘。赵先生非常欢喜,兴奋地跟我解说,这是一八八三年,一位二十二岁的修女Sister Maria e Moes,从纽约到了波士顿,辗转来到罗彻斯特城这个小镇。因为当年小镇遭龙卷风袭击,很多病患亟待救助,修女随即将她的小教堂改作临时医疗站,提供给民众做医疗服务。后来修女又请来威廉·梅约医生,他带着两位公子,父子三人和修女合作,展开了筹建医院的工作。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最好的医疗机构,这可能是他们当初所意想不到的事。

Sister Maria e Moes修女在天主教系统里,是属于圣·方济各的派下。这一派以苦修出名,她在当时能募集巨款,筹设了圣玛丽丝医院,主要也是由于她属苦修型的,因为她的清苦淡泊,以及慈悲博爱的精神,因此更容易让人感动。

电话里,赵先生还建议我,如果检查期间有空当,可以到距离医院不远的一间阿西西修道院参观。这话引起我的兴趣,我想有时间真的很希望前往访问、参观。还记得一九九五年,我曾到意大利访问过圣·方济各修会,参观过他们的阿西西修道院。

记忆中,他们的修道院里藏书很多,里面一些长老主教、修士们,也过着类似于佛教寺院的生活。我们到访的那一天中午,他们各自拿着碗筷到餐厅聚餐,感谢主持的神甫,还特地找来几位修女,煮了素菜跟我们结缘,后来我也到他们的教堂作过讲演。两年后,意大利发生大地震,圣·方济各修会的教堂受损,我请弟子慧开法师借着前往开会之便,携带一万美元,表达我祝福他们早日修复的心意。

经过白天的一番检查后,这一晚我了无睡意,觉得人生真是如同飞禽孤雁一样,时而东方,时而西方。想我这一生,我对生死并不太关心,也不很计较,因为生老病死都有因缘,我觉得有缘就活下去,无缘就随它去;有缘则来,缘尽则去,人生本来就是来来去去,永无休止。只是想到这么多年来,我在世界各地,经常有机会和各国人士聚会,可惜没有说各种语言可以和他们直接沟通的能力,像这一次体检,就得仰赖赵夫人、觉泉法师,以及医院里的专业人员帮忙翻译,让他们辛苦,真是无比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