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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1 / 1)

最后一个寒假如期来临了,这是于梓良在王叔家度过的第三个新年。

他始终融入不了这个新家庭。来到这后,除过和左邻右舍简单地打过几声招呼外,他不认识村里的其他人。每次经过村口的那半分钟,对他来说是最尴尬的,村民们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他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扫视着他们。未等他走远,他们就在身后窃窃私语。在他们眼中,他肯定是地地道道的“拖油瓶”。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早到了自力更生的年龄,竟然不知羞耻地当起了“拖油瓶”——他一想到这个词就全身发怵。

他回过自己村,那个以前和他们家关系不错的桂英婶,在菜市场门口当众嘲笑他:“我看你妈平时挺正经的,想不到最后还是找了男人,现在你跟她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一定很开心吧!看你都长胖了,精神了,婶子替你高兴!哈哈!”

周围的人闻言都笑开了。当时于梓良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真想往面前这个女人脸上招呼,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能和一个无知村妇一般见识呢?他不自然地苦笑两声,说了句“桂英婶,有空来我家玩”,便匆匆离开了。

他脆弱的心灵受到了致命的一击,他心想:人怎能这样,比狼都狠毒?父亲还在镇上任职那会,桂英婶对他可亲了,逢人就说“我们家良良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现在想起她当初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简直丑陋到了极点。他从未奢求别人能给他雪中送炭,但也希望别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时,他碰到了幼时的玩伴俞波。他热情地向俞波打招呼,俞波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说:“哦,原来是梓良啊。”边说边递给他一支烟。

梓良说:“我不会抽。”

俞波说:“该不是看不上我的烟吧?”

“哪的话,我真不会抽。”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尔后俞波开口了:“梓良,依我对你的了解,你是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别人不知道你于梓良,我还不知道呀,你不愿意干的事,就算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是不会妥协的。”

俞波说中了,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梓良依然保持沉默。

俞波继续说:“梓良,你知道村里人都怎么说你的吗?说你攀龙附凤!”

梓良还是不作声。

俞波接着说:“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真被他们说中了?……哎,算我看错你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说完,俞波上了辆面包车,车子“嗖”地奔驰而去,将梓良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他一天之内连续受了两回打击,真是哭笑不得。桂英婶是这样,他的好朋友俞波也是这样。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可以踹他一脚?

如果他不和母亲一起去住,别人就会指谪母亲“哪有这么狠心的娘,将孩子扔下,自己跑去享福”;如果他和母亲去住,别人就会指谪他“都读大学的人了,还要跟在老娘后面,真是丢他们老于家的脸”。无论如何,都会引出一个“不道德”的结论。所以他不想向任何人解释,对于他们早已认定的事,解释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们甚至根本不需要听什么解释。

他原想身边的人多少能理解他,但是他错了,他们和他之间产生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甚至将他置于了“敌对势力”。

他想,我真是一个贪财之人吗?明显不是。他的学费有一部分是王叔出的,但他口头保证了,一旦参加工作就将钱还上。

正月里,家家户户做客忙,于梓良却是个例外。那些旧亲戚他很多都断了联系,只有母亲娘家那边的还在走动;而这些所谓的新亲戚,他不愿意交往。他也曾想努力地融入他们,但始终隔着点什么。梓良明白,自从他母亲嫁到这个家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娘俩就处于一种劣势。

他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叔总是让他多出去活动,和村里人熟络熟络,但他没兴致。他整天整夜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停地看书,因为他知道,只有书才不会嫌弃他。书柜里、写字台上、床边,满满当当全是书,夜里他常常是枕着书进入梦乡的。

于母戏言:“你今后干脆讨书作老婆得了!”

梓良回道:“那谁给咱们老于家传宗接代啊?”

于母将掉在地上的那本《沉思录》捡起来,“真想不通,专业书你都看不过来,读这些闲书有用吗?”

“谁说没用?妈,就拿你手中的这本书来说吧,它就非同寻常,这是温家宝总理最喜欢读的书,他都读了有一百遍了呢!”

“你小子学会撒谎了,就这书,还是温总理爱看的?人家总理那么忙,大小事务一箩筐,哪有功夫看这些书?”

“妈,我骗你干嘛,你看看书的背面。”

于母看完,确认梓良所言非虚,“既然这样,那你看吧,早点休息。”

她退出去后将房门轻轻地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