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摇了摇头,“我是一国之主,自幼便没有低过头,要我换上百姓衣服,在千军万马中苟延残喘、逃命而去,我做不到。”
她望着门外大好河山,唱起一首在草原上传唱的民歌,凄怨哀凉——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蓄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是匈奴被大汉征服后,游牧民族代代传唱的哀歌。
不论哪个民族,不论哪个时代,被铁蹄践踏的国家都有它的哀伤。汉族被别人征服时如是,汉族征服别人时,别人也如是。
在那一瞬间陶花忽然有点后悔,也许在她的计划中,应该把保卫上京、劝周军退兵列的更重要一些。
她只是没想到赵恒岳的恨有这么重。她进城之后,他不但没有如约退兵,相反,周军昼夜不分,发动了围城以来最为猛烈地攻击。
他这么恨她吗?
萧太后把幼子的手交到陶花手中,“飞飞,以后,这就是你的姑姑,你要听她的话。”她又转向陶花,“飞飞的名字是澜哥哥去世前取的,要他如苍鹰一般飞翔,心在云天。”
陶花点头,“我会照顾飞飞,我也会照顾你。你放心……”
她还没说完,萧照影已经拿出一把匕首,刺入胸膛。
鲜血顺着衣襟滴下来。
飞飞大叫着“阿妈”,陶花大叫着“照影”。
她真的开始后悔,她应当先陪赵恒岳退兵,可是之后呢?之后,总有一天,他还是会攻入上京。
他爱她,会想重温旧地;他恨她,会想把她的故乡撕成碎片。反正,她已经没有办法一直在身边看着他,那就只好由他去。
她本来以为他仁善治国,不至于这么惨烈,为何竟到了这般地步?
陶花心里隐隐升上一股怒气。
门外又有人飞跑进来,“启禀太后……太后?”他愣在那里。
陶花在萧照影尸身旁站起,握着飞飞的手,看向那人,“皇帝在此,你还不赶紧奏报军情!”
“是,是,大事不好,南门马上就要破了,哈布图将军已经殉国,他临死前令我奏请太后,赶紧出宫!”
陶花蓦地转身,“带我去南门!飞飞跟着我!”
她入城数日,这还是第一次参战。
因她的参战,哈布图的铁箭兵又有了指挥,便又多抵敌了一阵。
恩师的尸体在身侧,师兄弟们的尸体也在身侧。
攻上前的周军凶恶至极,竟然在箭尖上都喂了毒。
陶花踏在尸身从上,对着周军阵营大骂:“你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账皇帝!背信弃义,撕毁盟约,你哪一次说话是算话的!”
因她这一声喝骂,周军的攻势却停了。
片刻之后,一人纵骑到了城下,四周密密跟着侍卫。
他仍是旧日穿着,与契丹人的打扮有些相像,短衣软甲长靴。仍是一袭黑衣,他素来不喜欢黄色。
他在城下仰头,大喊:“阿陶!”
她站着城楼看着他,不说话。
“你跟我回去!我不杀你。”
“我不信!”
“我怎么会杀你?别傻了,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的阿陶。”
“你向来说话不算话,我不信你!”
“你要我怎样才信?”
“我要你退兵!”
“退兵不行,我一退兵你就去找他了,我也不信你。”
陶花在城楼上一阵苦笑,“你说过,两个人在一起要全心信任,咱们俩谁都不肯信谁,你还要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阿陶,我从没骗过你,可你一直在骗我,你再多信我一次可好?我让松儿来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