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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1)

,我们家灯火通明,我穿戴整齐地迎出去。

他劳累到极点,眼袋浮肿,头发花白,西装上全是皱褶,人仿佛比衣服还憔悴。

他顺手把公事包交在我手上,便往沙发倒下。

佣人立刻递上香烟毛巾。

国维的排场是非常老派的,根本不像壮年人,我静静看着他,不是不认识他,但也绝不能联想他是我的丈夫,我不愿意。

他擦完脸,打个呵欠,取过炖盅,喝两口汤,咳嗽数声,点起香烟,深深用力吸,烟尖端发出暗红的火星,他满意了,精神恢复了,吁出一口气。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发话,他说:“她留给我那么多,多得以后都不用再工作。”

我没有置评。

不做事做什么,像我这样,白天蜗在窝中,晚上出去麻醉自己?

我自己不工作,但是挺看不起不工作的人,尤其是男人。

我彻底失望。

这个时候,他抬起头来,看到我穿戴整齐。

“要出去?”他问。

我摇摇头。

“那么好,一起吃饭吧。”

对于这个邀请,并不觉得兴奋。

不知有多久没同国维一起吃饭,只觉得尴尬。

他的心情显然很好,今夜他感情泛滥,心中一定在怀念往事。

对他来说,三小姐是往事,我也是往事,于是连带也眷顾了我。

我不想与国维吃饭,他一顿饭总有两个小时可吃,一边吸香烟,一边喝浓茶,他所喜欢的菜式大部分匪夷所┆┆

他目的已经达到。

整夜我蹲在花旁,至夜完全黑透,一切喧哗告退,霓虹灯熄灭的时候,花苞如着魔般轻轻“卟”的一声爆裂,雪白的大花瓣卷开,奇异香气喷上我面孔。

一朵继一朵,像是一早约好,不一会儿全部开放,我不再寂寞。

把花捧在手中细赏,直至它们缓缓萎靡、沉落、消失,那么短的灿烂,而且不一定有人在旁欣赏……

我在风露中立至天明。

国维也没有睡,他在盘算如何接收三小姐的遗产。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不过还是坐在同一张早餐桌上。

“下午我出去开保险箱,要不要一起来?”

我摇摇头。

“怎么,”他诧异,“不感兴趣?”

“不是我的东西。”

“你说得对,但是你可以借用。”

我不再说什么,国维看轻了我,也看轻他自己。

我不觊觎三小姐的财产,没可能。

女佣把电话拉进来。

我的心“咚”的一声。

是周博士。

他还要我等,越等得久,越是渴望。

“海湄,你已爽约两次,又不来通知,没有事吧。”

“啊没有没有,只是忙。”

“今天来不来?”周博士说。

“来。”我说。

“那么五点见。”

国维看我一眼,“那是谁?”

“周博士。”

他不出声。

这一点点娱乐他是要给我的。

隔一会儿国维说:“心理辅助相当有用,这一阵你精神较佳,白天也肯起来,酒也喝少了。”

我一呆,“真的?”自己倒没留意。

“也许因为压力已经减轻,”国维喃喃说,“她的去世成全了你。”

不不不,完全不是这样的缘故,完全没有关系。

我推开面前的杯子。

稍后国维出去办事,坚持载我一程。

我们两人坐在车后座,旁人看来,何尝不是出双人对。

车子转了一个弯,本来这种大车最稳,乘客不应受影响,但国维趁势滑过来,与我坐得比较贴。

真是反常,恐怕他的压力是真的减轻了。

趁着另一个弯,我把身子让开,并且固定下来,把皮夹放在两个身体之间。

国维没说什么,他比我先下车。

到达周博士那里,着实松口气。

把手袋一扔,踢去鞋子,往长沙发上躺。

周博士笑,“当心你的随身物件。”她没忘记手袋里装什么。

我只是笑。

她看看地下:“这双鞋有多高?”

“十公分。”

“怎么走路。”

我把头枕在手臂上,“会习惯的,从小做起,没有难事,久而久之,以为生活就是如此,不想反抗,无力改变,麻木之后,一切无所谓。”

周博士不出声。

“像你,生来自由,像我,成堆枷锁。”

“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