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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1 / 3)

埋没了去。

可只有蝶班的戏台前,会有这样的安静,静到连箫声都能听见。静到连涛声都声声入耳。

这是方圆几百里最扎实的一管箫。除了蝶老板,没人能请动它出来。它一出来,蝶老板也该出来了。

但台上还没有人。

也许蝶老板会隐身在台后,徐徐将他那比金子还宝贵的声音送出来,这才出场亮相。所谓“背面碰头彩”,这是极有大家风范、也极荣耀的。

可是这种情况下,往往台前会有个小配角,做一点点小铺垫,所谓“接彩者”。

今儿,台上也并没有接场者。就完全是空的。如荒漠一般。人们心悬在空中,等着。

终于听见了声音。

琴声起。也是蝶笑花专用的琴师,织了箫幕,弦如急雨,起一阵杀伐,又骤然停止。便从不知何处掷起一束清音,如不知感恩的狂徒,将月华般的清戾朝那人不可及的高处直掷回去,叮然回眸,才知心已碎、笑当哭。伴这断肠声,起一句凄唱:“一见皇儿把命丧——”

“好好!”懂行的喜动颜色,“这是贺后骂殿。最折腾嗓子不过。若非这个节,若非蝶老板,谁敢把它排在第一本!咱们有福了!”

这段散板完,帮衬的角色在台边现身,紧承一声导板:“有贺后在金殿一声高骂”台下响起震天的碰头彩,可是主角仍然没有出现在台上。

停了有一段柳丝那么细的窒息,怒音迸起:“骂一声无道君细听根芽:老王爷为江山足踢拳打。老王爷为山河奔走天涯——”是这样峻、这样冽、这样清朗朗的凛厉。偏又这般冥、这般幽。这般飘飘渺渺昏昏腾腾无处可寻的奔流。

这时候人们都听出来了,它根本并不来自于台上。它似乎……发自于水里?发自于观众之间?

蝶老板难道坐着一条小船,就在观众们之间?人们都疯了。彼此疯狂打量:在哪里?在哪里?那妖孽是在谁的身边?

终于有人发现了那条小船,上头也有灯,却没点起来,只是淡淡黯黯的。如一个未被惊动的沉梦。歌声是从那里来!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满场都沸了。除了谢府等豪船自衿身份。不会立刻靠过去,其他船只都争相往那边奔!

这种时候靠上去,真是很没修养的,严重打扰人家的表演。而且容易出危险!可是这种时候,观众们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像被潮水卷裹的水草。他们就是潮水!他们要把他们自己和他们仰慕追求的对象一起淹没进漩涡里。

连谢府画船的舵手,都忍不住往那边扳舵。桨手则手痒痒的划了起来。明珠理智犹存,立刻坚决下令。不但不要过去,反而该往后退一点。——她生怕出事。万一伤着了老太太,可不得了!

其他人远远没有明珠这样的冷静与决断。他们都争相往前。传出美妙歌声的那条船,就似群狗中的一块肉骨头,眼看就要被撕碎了。

船下张开了花瓣。

乍眼望去,就似船下升起了一只水母,托起了它。

实际上,那是牛皮囊。

像黄河那种怒涛汹涌的地方,早几辈,牛皮囊很常见。只因那浪涛急到连船都没法走了,于是只好拿整张牛皮剥下来,一个破口都不许有,四只脚扎牢,从嘴里把牛皮吹涨了,鼓鼓囊囊成个气囊,人躲在里面,往水里一放,哗哗就冲了过去,到下游时,水流缓了,人家再把它搂住——不用这种方法,不能走水路。有个说法叫“吹牛皮”,正是打这儿来。后来造桥、造船术都越来越发达,连从前的怒涛,如今也能征服,吹牛皮囊的就越来越少。“吹牛”成为流行语,人们于它真正的来历却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