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淡影，星光朦胧，夜悄悄地到了。
少女合拢房门，尚显稚嫩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羞涩，“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将外衣脱了……”
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哼。
沈碧芊知道，入夜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还要为他去衣施针，是个极不明知的选择。但是她一整天都在忙着配置草药，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少女柔软的嗓音任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心尖发颤，更别提还有那引人遐想的一句话。
玄鹰盘膝坐在矮塌上，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讷讷地说，“要不然，等明天。”
沈碧芊倔强地摇头，“不行，就算你的伤等得了，我的药也等不了一晚上。”
从小爹爹就告诉她，药材的寿命就决定了病人的性命。
想通了这一点，少女渐渐镇定下来，一直低垂的头也抬了起来，“现在便开始吧。”
她的瞳子如一汪澄澈的秋水，干净而纯粹，总能让人的心灵得到洗涤。
“那便辛苦姑娘了。”玄鹰颔首向她表示感谢。
他褪去黑衫，留下了一件无袖的贴身里衣。
里衣下，隐约可以看到男子臂膀处有一些疤痕，大概是原来所受的伤留下的。
几丝怜惜之情浮上沈碧芊的心头，她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开始用灵力操纵钨金针。
一时间，十余根金针依次嵌入身体各穴，少女袖手一挥，晶莹的灵药便均匀地淋洒在金针之上。
开端是很顺利的，少女冰雪聪明，即便是首次尝试，但她穴道认得很准，再加上博览医书，对于各种药材信手拈来。
可是时间久了，沈碧芊灵气似乎稍微不济了，因为紧张，她的气息比平时更浅，慢慢的，面色也有些泛红。
下一个重要的档口，年纪尚轻的小姑娘还是太心急了，六七根金针同时落下，最后一根竟不小心刺偏了。
玄鹰体内的武气一乱，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痛呼，并且将涌到喉头的鲜血生生吞了回去，但身体还是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沈碧芊立刻察觉了，连忙叫喊，“别吞别吞，快吐出来！”
她一边慌张地扶住男人的身子，一边轻拍着他的背，防止血液呛进气道。
而后，她终于发现留件里衣给他，是对病人多么不负责任的决定，会极大的干扰她对于突发情况的识别和补救，所以，她下定决心，一把将其脱下，指尖一抹，两根钨金针准确无误的封住了他的心门，防止武气的逆转，导致伤势加深。
而后，她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玄鹰身上，尤其是前胸的地方，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鱼鳞状伤口，甚至已经看不出原本躯体的颜色。
他曾经是受了什么罪，才会留下那么多伤？
“怎么……怎么搞得？”沈碧芊伸手抚摸着他粗糙的皮肤，眼眶忍不住的湿润了。
柔荑的小手白皙如玉，更衬得那些疤痕丑陋可怖，玄鹰迅速退开，扯过床单，披在身上，加以遮掩。
“那些伤，什么时候？怎么弄的？”少女拉住他健壮的手臂，执着地问道。
玄鹰的眸子闪了闪，“很久之前，为了重塑经脉。”
他本就是后天强行催灌出来的至阳之体，当时在最后时刻，经脉重新塑造，全身血管爆裂，若不是他意志力惊人，能够忍受剧痛，保持清醒，继续运转功法，他也会和其他同时被培养的十几位少年一样，血液流尽而亡。
玄鹰在矮塌上单膝着地，低头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沈碧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因为她的失误，造成了对他地再次伤害，他竟还向自己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乱动，请你惩罚我。但下次，我一定能控制住，不会影响到姑娘练习。”
他这次的伤太重了，所以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被大大削弱，才会本能地躲闪。
“你……你……”
沈碧芊满脸涨红，因为他的话，感到既心疼，又心酸，咬着下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后，玄鹰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不对，尤其是看到少女鬓角渗出的薄汗，他更是内疚非常，“让姑娘为我受累了。”
“你个大笨蛋！”沈碧芊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玄鹰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做错了什么，但惹她生气，总归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