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有很多人你以為一定可以再見到面的,但是就會有那麼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轉身的一剎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太陽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從此和你永別了。
永別兩個字,太沉重,但總是會來。
賀正儀離世的那天,外頭其實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熬過漫長冬季之後,海城終於有了一點春天的樣子。
江姜和吳奕他們都過來探病,賀維庭還在病房裡。忽然之間氣氛就凝固了,站在門外的人都能體會到那種急轉直下的感覺,容昭帶著好幾位醫護人員急匆匆趕到,所有能做的都做了,電擊除顫的時候喬葉把頭偏了過去,眼淚撲撲往下落。
容昭抬頭看牆面上的鐘,站在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他的唇動了動,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喬葉知道他是在宣佈死亡時間。
賀維庭就站在旁邊,不知是容昭給的特權,還是情況實在太過緊急,沒來得及趕他出去,總之那麼短短的一個搶救過程,他就一直站在那裡。
這回他出奇的平靜,沒有惱怒和絕望,容昭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也沒再揪住他不放。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白布已蓋過賀正儀頭頂,他才輕輕掀開那白色,又用手指幫她梳了梳頭。
女人都愛美,姑姑一輩子姿儀沉敏,走的時候也要漂漂亮亮,整整齊齊的。
只有喬葉在門外等他,他抬眼,「其他人呢?」
他知道有很多人來,平時一定會不耐煩,因為不想應付,但今天例外。
喬葉道:「我請師兄帶他們先去樓下休息。」
他點點頭,「剩下的交給律師,他們會處理。」
身前擁有的越多,身後負累越重。賀正儀一走,涉及的財產繼承、股權分割等各種問題,都不得不去面對。
喬葉看著賀維庭,他垂著眼瞼,睫毛長而密,卻掩飾不住眼睛里拉滿的紅色血絲和滿腔疲憊。越過他的肩膀可以看到那一抹白,安詳地躺在病床上,終於遠離塵世的紛紛擾擾,拔掉了所有儀器,再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踮起腳尖抱他,輕輕拍他的背,像安慰一個小孩子,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賀維庭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頭,不知過了多久,還是他先發話,「陪我出去一趟。」
「……好,要去哪裡?」
他們去找孟永年。
他換了套衣服,坐在短而寬的桌子後面,依舊精神很好,並不顯得狼狽,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最近發生太多事,喬葉已經記不清他之前的模樣,只是眼前人的頭髮已經全白了。
「你們來看我?」他語調平靜舒緩,仍像一個理性和藹的長輩。
賀維庭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於是孟永年的目光從他身上挪到喬葉身上,然後又移回去,似乎是過了很久才問:「你姑姑呢,她還好嗎?」
喬葉也看向賀維庭,她的手在桌下握著他的手,從進門到現在他的手心一直是冰涼的,直到這一刻才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就是在等這個問題,等孟永年問他這個問題,不知會等多久,不確定他會不會問。
「她死了。」他終於說出這三個字,喉結滾了滾,又重複一遍,「腦溢血,撐了六天,今天在隆廷醫院去世。」
孟永年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只是聽到一則新聞,事不關己。但他沒再吭聲,只是沉默地坐著,直到旁邊全程監督會面的人冷冰冰的提醒,「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