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變都不變,只道:「今天下午……我到醫院復診……醫生說我的手恢復得很好,骨折處已經長出了骨痂。」起了個頭之後,他很快便越說越順口,「他本要幫我拆掉石膏,但因為我約了人吃飯,所以約好明天再回醫院一趟。但我晚上回房時,不小心撞到石膏,見它已經裂開,便幹脆把它拆了。」
「是嗎?」羅蘭狐疑的看著他,不過見他神色自然,心裏其實有一些小小的相信。
「不然你以為呢?」他面無表情的反問,好似嫌她問這種問題很無聊一樣。
羅蘭見狀,這才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作。
她緩緩重新坐回床上,先是想到之前醫生曾說石膏雖能拆,但骨痂還未硬固,需過八個星期方能負荷重量;後又憶起他方才因為擔心她抱她回房,羅蘭心裏不覺有些愧疚起來。
偷偷瞄了他木然的臉一眼,她心虛尷尬的道:「呃……那個,你的手,還好吧?」
「你不是以為我騙你?」他冷冷的說,心裏卻松了好大一口氣。
「我……」她抿了抿唇,頭低低的,「對不起嘛……人家一時被這些聲音衝昏了頭……才會胡思亂想的呀……」
雖然還想捉弄她,但理智提醒他不要玩得太過火,於是趙子龍難得的見好就收,緩和了表情問:「你為什麼會怕?」
知道他在問什麼,羅蘭不怎麼想回答,所以反問道:「那你為什麼怕蟑螂?」
見臘燭光源逐漸穩定發亮,他伸手和她要回手電筒,關掉電源和另一支擺放在一起。
羅蘭本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誰知他卻在收好手電筒後,在床邊坐下,兩手交握的瞪著紅燭上那一抹火焰。
好半響,他才緩緩道:「我之前在辰天雖是做內勤的,但也曾經支援過幾次行動,其中一次在中東被恐怖分子逮到,將我關到地窖裏,那地窖裏什麼都沒有,只有遍地的蟑螂。因為當時被打成重傷,我一被丟下去,那些蟑螂先是退開,見我不動,沒多久就如潮水般洶湧的聚集了過來,爬了我全身都是。」
他停了一下,自嘲的笑笑,「從那次之後,我看到蟑螂就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羅蘭聽得目瞪口呆,光是想像那情景就讓她渾身冒出雞皮疙瘩,她兩手環抱著自己,好一會兒,才有些抱歉的伸手輕碰了下他的手臂,輕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要不然就不會笑成那樣了……」
他側頭看她,扯扯嘴角,「沒關係,那情況是很好笑。
你呢?你又為什麼怕?」
外頭風雨飄搖,不時還能聽見狂風的呼嘯,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個夜晚。
羅蘭為難的咬咬下唇,本來她是不想講的,但他都已經說了,她不說好像太別扭了一點,所以她想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這:「我……呃……其實是因為小時候玩捉迷藏不想被抓到,所以跑到我家後山躲起來,結果一失足跌到山溝裏。那天因為下午臺風登陸,表姊她們找不到我時,以為我已經自己回家了,也沒多想,所以我就這樣在山裏困了一整夜……」
「你當時幾歲?」
「九歲。」她揚揚嘴想笑,但一想到那個狂風呼嘯、黑暗中好似隨時會有怪物跑出來的臺風夜,她就覺得恐怖,臉色不由得蒼白起來。
淒風苦雨中,樹影被卷上了夜空又轟然落下,暗夜裏,仍能瞧見被風吹得四處翻潦的物體,像妖、像怪、像魑魅魍魎……
那一夜,亂竄的飛影在黑暗中交錯,幹擾著她,兒時鬼故事中的主角似乎在那時都有了隱晦不明的形體,那麼虛幻、又如此真實地飛撲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