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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2 / 3)

高小森慢吞吞抖叽叽,抬仰起煞白带彩的脸。

“别怪我回头不讲情。”涂文以为他是服软,口吻不由得宽忍些,有一搭没一搭,像闲聊:“真的,森诶,钱拿回去跟泉哥去认个错儿,胳膊腿废了,咱还能长,你以后照旧钓阔佬,拿红利,照跟我做弟兄,照跟着丽茹姐后头混吃混喝不好么?咱们照开大摩去练马大桥飚车,咱们去小游园捣台球儿,不爽么?还有啥你想的给不了么?”

“当猪当狗,我认啊。”高小森惫喘,衰着那么副阳刚的脸,“我又不要什么,我就要人操,谁给?”

“你么旧强哥?”他又一字一顿,像个极有自尊的“乞怜”,说:“你能操我么?”

涂文笑容凝滞,暴起一脚蹬上他面门,吼:“——我去你妈的!”

柳亚东少年时代的记忆里,高小森是笔轻描淡写的重彩。不因为任何别的,只因为他说“操/我”的时候,那一刹纯然狂热、谦卑虔诚的神态。说不清什么奇诡念头一闪,柳亚东就打了个冷颤。涂文一歪头,让他拿铁管打高小森,用劲儿别含糊,照锁骨别照头,他也就二话没说就挥手抡了一记。

刺激又舒畅,像被击倒伏地的那个,有神无形质,既是高小森,也是常浮想翩翩的自己。

天呈淡铅灰时,京少爷被揪进厕间,怀抱着那个硕大的旅行包,着紧得像抱着亲儿子。他看高小森的眼神复杂,包含痛恨痴迷、怜悯与哀求。涂文不想归纳,看斯文人那副假清高的迂样儿就觉着十足犯贱,揪掉他眼镜窝心一蹬,和老贾围蹲,揍得人满地打滚,潽着血沫抱头呼痛。高小森挪过去罩着他,涂文连着高小森一块儿抓着头发毒打。疾风骤雨打浮萍,京少爷蜷成了一团儿,高小森已看不出完本的容貌。涂文累坏了胳膊腿,挂着汗喘吁吁,他挑高眉,又扭头问兰舟柳亚东:“你俩还虚么?”手背往鼻尖上一蹭:“还缩着胆子么?”

没人说话,手心是汗。

“行,默认。”涂文把高小森往地上一掼:“断掉他两个胳膊,你俩一人一只。”

涂文把地上的铁管朝兰舟踢过去,铁管打旋儿,琅琅作响。

涂文不信的是兰舟。他笃认他根本不行,寡言少语,是个仰仗人的脓包软蛋。

“行你就留。”涂文盯着他,“不行你还是回武校,你不痛快,我们也受拖累。”

兰舟对着那铁管眨眼。

“回头支你一月工资,怎么说呢。”涂文搔搔后脑勺,顿了一顿,“有的人甘愿去混世,烂命一条野蛮无耻,有的人就乐意安全幸福当个蚂蚱,谁也别说服谁,谁也别觉得谁不对。”

兰舟无话可应对,柳亚东看着他,他垂着刺猬脑袋,也不给以眼神回应。

“我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在给我们这种人找借口啊,我是说......”涂文搔得更用劲儿,“都别怪罪自己,是咱们错生。”

这话很偏激,很笼统,又探及所有人的心伤处。厕所里静悄悄,老贾撑着膝盖站起来笑嘻嘻:“你别老学泉哥说话,书没读过几本在那儿装,恶心不恶心。”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老贾最年长,是惘然失序的七零一代,他其实最了解什么叫错生,什么叫无力,什么是命不好。

说话凭良心,兰舟这人有做大恶的资质,既不燕颔虎颈张狂跋扈,更不喜怒无常,少能从言行间窥见他的过去,也无未来可以遥遥瞻望。说清粹不准确,但再贴近的形容,又似乎没有了,西南大山给他一双漆黑的眼睛,苍郁起叠竖起一重重,阻碍它被陆离映照,由此一无杂质得平宁、置身事外,甚至茫然。于任何人,不投去就有所回馈,就是脑子迟钝,就是挂碍;于柳亚东,他抛过去的任何都能被他温吞地吸纳,消化成安然沉静的一个咕噜,兰舟是一汪深井。对井,人倾向于顾自吐露,但有时候也会感到不安,因为它幽森得不能一眼见底。柳亚东感觉没能触及过兰舟的底,缺一条供他攀下的绳索。他也就没说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