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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2 / 3)

陈旧的装潢,有朽迈之气,不让人觉得那么肺腑悬空。

“我那时候比你天真多了。”吴启梦捻起掉裙子上的几颗仁儿,搁进马口铁的瓶盖里,“我不但觉得这帮人烂到根了,我还想把他往外捞。”

“麻烦的不是说你非干这个不可,”

眼睛失焦,他那股竭力的味道淡了,很松弛,面庞倏然一种油画的质地。“是你已经没什么想做了,干这个也行,无所谓得要死。”

一对儿男女转圈转到DJ台,又在旋律里划弧迈走,无比优雅,拂一股香波的味道。

吴启梦对文娱消遣类的东西感知力强,华尔兹恰恰他看两遍就会。后来教过厉思敏几次,那人就没弦,怎么也学不来。他挥打铁棍比拿筷子熟练的两手像刚长出来的一样,机械地端平,扣着吴启梦嶙峋的肩胛,皱起黑眉,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头生硬地前移,后撤,踩脚,歪斜踉跄。我不行,我真学不了......他神态忸怩苦恼,右手和他的紧攥,掌心火烫。是首快四,灯色含混,曲子唱“一朵一朵小雪花,摇摇摆摆飘落下”。跟着我的拍子,你放松一点。吴启梦鼻尖冒着油汗,笑着,被他高大的身形遮得看不见地板上的影子。结果尴尬,厉思敏直接绊倒坍在他身上。他忙撑起胳膊,惶恐歉疚地看他,摸他后脑勺,问你没事吧。周围全然是一阵哄嚷嬉笑,有人伸手来搀扶,说不要着急呀,小伙子,华尔兹要慢慢来。

厉思敏不是非干这个不可,是他既然当不了兵,失去了塑成型的长久的盼望,就怎么样都行了。步调紊乱从而茫然立在人生岔口吹风,进退失据,这是个很绝望的事情。

一曲终了,吴启梦朝舞池挥挥手,喊:“三拼头。”

“哟。”转过来一个头皮青亮的高个子,牵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

场子里就他俩转圈转得最快,都让柳亚东兰舟没分辨出这是俩男的。

“我以为是两个陀螺。”吴启梦冲他笑。

“哎去!”斯文的那个去拐角拾掇脱下的衣服,三拼头擓掉脑门的汗,往这儿来,“新年好啊,一冬都没见你,冬眠去啦?”

“场子事儿多呗。”

他屁股搭着椅扶手,也抓一把奶油松子,“小厉也不来了?”

吴启梦:“我下次写个牌儿吧,你帮我贴一贴,就写,厉思敏得癌死了,别他妈见一个问一个,费我唾沫。”

三拼头下颌一坠,觑起双眼,定定看他。

“淋巴癌。”

五六秒的当儿,三拼头又复原,说了句很深很远的:“真叫个......无常。唉,也正常,小厂花不也死了?但她是喝农药,我当她一直不在意她那副相貌。她喝的是敌敌畏,妈的,现在农药不都他妈掺假么?这次倒真了。”

死的问题很快淡掉。

斯文的那个抱着提包衣服过来,三拼头才问:“这两个是?”

“我弟。”

“我三拼头。”他朝兰舟伸手,努嘴朝斯文男人,“这是我干弟,想学跳舞就找我两个,包教包会不收钱。”

各报了姓名,吴启梦脱掉棉袄,豁然站起来,把人都往舞池中央搡。他朝门口打响指,让老板来首慢四。曲子一放,柳亚东觉得熟悉,才想起来他听过,这是刘德华的《用你的温柔抚平我伤口》。净是些酸馊的情歌,跳舞难道是疗伤?

斯文男人和兰舟一般个头,教他步法,小声而柔情地喊拍子,语调缱绻得令人害臊。他白衬衫雪亮得吓人,五指柔软光洁,无一丝毛刺。兰舟学散打脚法都不算快,跟慢四也显勉强,他踢踢踏踏,牵丝木偶,直往白衬衣的皮鞋尖上碾。兰舟歉然地一迳朝后退,忙说对不起,男人笑,扽他靠前微倾,雅雅地说:“跳舞两个人不能离太远,离远不好看,胸要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