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问道:“她待长公主不好?”
冬安摇了摇头,道:“岂止不好,我听闻.......”
说到这,冬安突然又止住话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无人后,方小声与季青临道:“长公主的母妃是被王家女逼死的。”
季青临微微一怔。
冬安的声音仍在继续:“不仅如此,王家女贪图长公主的嫁妆,还逼迫长公主嫁给她的侄子,她那个侄子你应该听说过,吃花酒的时候与人争执,从楼上摔下来摔死了。”
那般骄傲的一个人,竟被逼着嫁给这种纨绔?
季青临心口一紧,下意识问道:“先帝不管?”
“先帝哪里敢管!”
冬安叹息道:“王皇后一手遮天,多少诸侯王都死在她手里。她的族妹莫说只是让长公主嫁给自己的侄子,纵然施些手段杀了长公主,先帝只怕也不敢说甚么。”
季青临呼吸微顿,只觉得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前半生,竟艰难至此?
季青临突然有些明白,她为何在毒杀两位帝王时会这般果断——无论是平帝,还是她的父亲先帝,都曾为她悲惨人生添砖加瓦。
尤其是先帝。
先帝本是她的父亲,本该做她的避风港,为她遮风挡雨,可她人生里的大风大浪,全部是他给的。
纷纷扰扰情绪涌上心头,季青临脑海再度浮现李姝整个人窝在黑暗中的无助模样。
她的不择手段与狠辣,全部是不得不为之。
世人皆负她,她只好在荆棘丛生中走出一条路,一个人,孤零零的,哪怕前方是悬崖,她也得咬着牙走下去,她无路可退,她的后方是深渊。
他终于明白,她为何对他另眼相待,甚至在提起他时眼底隐隐有些羡慕。
他也终于懂得,她没有说完的话是甚么——那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才能养出的骄纵性子。
她从来没人疼,没人爱,自然养不成这种性子。
人终究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扰终生,她喜欢他的骄纵性子,向往着他的被宠爱,所以对他格外优待,从不曾下狠手。
“郎君怎么突然问起长公主了?”
季青临痴迷兵法与骑射,素来不理朝政,莫说问起总摄朝政的长公主了,只怕他连三公九卿都认不全。
今日突然问起长公主,东安有些好奇,看了又看季青临,心中又有些担忧。
小将军生平最恨的是长公主,今夜突然问起长公主,莫不是想对长公主不利?
想到这,东安吓了一跳,连忙道:“郎君,您千万不能对长公主起甚么念头——”
“我能对她起甚么念头!”
季青临温怒,从感怀李姝身世中回神,险些打翻案上的酒水。
李姝纵然身世凄惨,纵然往日种种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不能掩饰她摄政的事实,季家忠的是天子,她的存在是横在季家人心上的一根刺。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对她起念头?
季青临的声音刚落,便见冬安松了一口气。
冬安拍了拍胸口,欣慰说道:“小郎君能这般想,那是再好不过了,长公主岂是好对付的?小郎君还是不要与朝臣世家们一起掺和朝政,逼着长公主放权天子。”
季青临扶着酒杯的动作微顿,忽而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冬安的话。
冬安说的念头,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念头。
是他的心思歪了,才会误解东安的话。
他对长公主李姝,有了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