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君抬眸,看到了他眼睛里如月光一般温柔柔软的光。
他刚才看到她坐在哪里熬药,想起了当年她泡潮汕功夫茶给他喝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她对他这么有耐心。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生出了一个幼稚,不切实际,且还有点可笑的年念头——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对他,他可以一直这么伤着。
眼皮一垂,纤君的话语清清淡淡:“我带你找方丈,帮你包扎伤口,再熬药给你,你就以为我是舍不得你死?”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未免太自作多情——如你所说,你今晚是来救我的,受伤也是因为我,我只是不想欠你,等下了山,我们该是什么关系,还是什么关系。”
尉宁唇边扯出极涩的一抹笑:“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纤君将手抽回:“你说呢?”
难不成,还能是夫妻?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
“两个月后离婚就不是。”他怎么总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尉宁淡淡:“两个月后的事情谁能肯定?”
什么意思?纤君皱眉,两个月后不会离婚?他不同意离婚?她主动不离婚?
尉宁将衬衫纽扣扣上:“纤君,我们来日方长。”
不给她反驳或者回怼的机会,他就将话题带回昏迷之前,他们聊的地方,“刚才你问,TA为什么不在三年前杀白清卿,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纤君的思绪还被留在上一个话题,看着他没说话。
尉宁道:“可能是白清卿手里,有可以要挟TA的东西,让TA想下手又不能。”
此言一出,纤君马上定住神,如果真的有这个东西存在,她要是能拿到,也许“TA”的身份就迎刃而解!
尉宁大约也想到这一点,所以问:“白清卿说自己住在哪里?”
“住在城中村,十几个人一间房,每个人只有棺材大的地方。”纤君记得清楚。
尉宁说:“香港深水埗,那里到处都是棺材房,外来人口群居,鱼龙混杂,最合适藏身。”
纤君道:“就查深水埗,查不到,可以拿她的照片问问周边的居民,她在那里住了三年,一定有人见过她。”
哪怕没有他们想的这个东西存在,或者东西先一步被TA拿走了,但这么问下去,没准会有别的蛛丝马迹,对他们解开白清卿身上的疑点也有用。
反正不缺做事的人,多管齐下,没有坏处。
高高在上的尉家大少,此刻倒是通情达理得很:“不能空着手问,买个茶叶或者糕点。”
香港那种高压力又快节奏的地方,每个人都忙着活下去,谁有闲没工夫回忆一个陌生女人,但收了东西就不一样,毕竟拿人手短。
纤君算是采纳他的提议:“我大表哥在香港有人脉,交给他去做。”
尉宁点点头:“我提供糕点和茶叶。”
纤君差点就答应了:“我不缺这点钱,尉总好意我心领。”
刚才他们一问一答,互相接上对方的思路,本以为她在这一刻会忘了他们的矛盾,结果,她的界限还是那么分明。
尉宁有一双与黑夜同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你现在也该相信,七年前的青城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吧?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也知道,就算没有七年前的事情,我们之间也有很多别的恩怨,你还是恨我的,但既然有没有这件事不会改变你对我的看法,那么,我们就算合作调查这件事,也没关系,对吧?”
因为受伤,中气不足才放低放缓的声音,结合这种商量的话语,乍一听竟然有几分示弱的意味。
示弱,永远都是说一不二,一意孤行的尉氏总裁,居然也会和这两个字挂上钩。
现在不知道几点,应该是接近黎明前最黑的那段时间,夜空暗得发亮,映出他此刻苍白如蝉翼的脸。
两分钟后,纤君平淡反问:“无论要怎么查,我单凭自己就可以做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跟你合作?”
尉宁当即咳起来,肺部收缩扩张,腹部起伏运动,捂着伤处的手被血浸红。
是啊……
她能自己做。
尉宁疼得厉害,从伤口到心口,都在疼,吸入的空气不够呼出,以至大脑缺氧,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脑子混沌地想起当年,她带着柏林少女的香水味扑进他怀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好怕”。(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