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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郡主的茶会(2 / 3)

三点钟,一楼大厅内奏起了钢琴。

熟客们知道,郡主出场了。

大厅里那台三角钢琴是三十多年前英国皇室赠予大齐皇室的礼物,后被太祖赐给年幼的长安郡主。它以非洲玫瑰木制作,象牙键,手工精致;框架上有仿宣德炉图案的鎏金花纹,面板上覆刺绣丝绸。

只要茶会在晴馆主办,郡主一定要在钢琴前坐下,弹奏一曲作为开场。

琴声响起时,东方瑟还在三楼观赏董其昌的《昼锦堂图》。旁边一位熟客炫耀似地提起郡主对肖邦的偏好,开场曲皆从他的27首练习曲中选出,而正在弹奏的《c小调练习曲》更是郡主的最爱。

东方瑟侧耳倾听,若有所悟。

这首曲子还有一个名字叫《革命练习曲》。音乐中寄托着肖邦对波兰亡国的哀思,感情悲愤激昂,又表现出顽强不屈的意志。

郡主的偏爱,是否有什么深意?

狂风暴雨般的音阶与壮烈高亢的和弦让这首钢琴曲在热情与光辉的情绪里完结。热烈的掌声渐消之时,东方瑟刚好下到一楼,长安郡主正被众人簇拥在大厅中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力十足的长安郡主。郡主出席大型公开活动,多穿改良的“汉衣华服”。而这场私家茶会上,她明眸含笑,发髻高挽,身着猎装夹克、皮裤长靴,远远看去,干练之极!

若是1873年西装运动兴起之初,贵族女子作这般装扮出现在公众场合,绝对是轰动全国的丑闻。但三十多年过去,女人穿夹克、穿裤子都已毫不稀奇,大齐时装界引领全球风气,欧洲米国只能瞠乎其后!

郡主先向来宾介绍今天两位重量级嘉宾。

一位是以《中国人的精神》(又名《春秋大义》)一书获得去年“诺贝尔文学奖”与“太谷文学奖”的双料获奖者辜鸿铭;另一位则是曾在帝京政坛活跃了二十年,近十年却悄无声息的前参议员——康广厦。

《春秋大义》对比东西方民族性格,褒扬中国人深刻、博大、简朴、灵性的美德,以大齐维新更化后的崛起为范例,主张用儒家思想解决西方社会的问题,用中国传统改造西方世界。辜鸿铭能获奖虽与国际形势息息相关,但他的哲学思想深邃而睿智,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至于康广厦这个名字,已被多数人遗忘,没几个人还能记起他是“皇恩党”的二号人物。

皇恩党曾是大齐政坛第一党,却因支持楚王而在今上登基后解散。其中多数人毫无心理障碍地转投工党,谁当皇帝支持谁;少数人成为无党派人士,从此退隐。

客人们对辜鸿铭报以惊呼与掌声,对康广厦的到来却充满疑惑。这位过气的政治人物把“两宜茶会”作出复出后的第一次亮相,无论怎么想,内情都不简单。

长安郡主并未多加解释,反而开始推荐新人。她先向客人们介绍了王静安。

王词人第一次出席高端沙龙有些紧张,用略微不自然的声调与众人见礼后,就应郡主的要求,吟读自己的诗词。

真正的才华不会因为外貌或口音减损颜色,几首《蝶恋花》、《少年游》之后,再无一人轻视这位教育部图书编译局的小职员。

王静安心情渐渐平复,又拿出一本名为《人间词话》的原稿,向客人们朗读了其中几则,更博得阵阵喝彩。

王词人成为茶会的焦点,东方瑟却暗暗着急。他神思不属地坐在窗户下方一张沙发上,左顾右盼,偌大的客厅里,看不见柳思元。

难道世子没来?

旁边就是茶几银盘,紫砂壶冲泡的桐木关小种香气四溢。侍女将茶倒进青花瓷盏,任君自取。亮琥珀色的茶汤,光看着就心旷神怡。

东方瑟端起一盏茶,却品不出任何味道。

他放下杯子,走到一个松塔状的木架前。架子可以旋转,将盛有各色细点的盘子转到客人眼前。

不知道自己到底饿是不饿,东方瑟捏起一块酥皮蛋糕就往嘴里塞。

这时,他听到郡主朗读一篇熟悉的作品,“……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那不是晋桐的诗吗?

一诗读完,郡主向客人们道:“很可惜这位诗人远在北荒,今日无缘得见。多亏他将作品寄给帝京的朋友,我们才有幸遇到这优美的文字。那么,有请诗人的朋友,东方瑟,告诉大家更多晋桐的消息!”

客人们纷纷回头,看向郡主手指的方向。

东方瑟手里拿着半块蛋糕,嘴里也塞得满满的,不知道该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侍女察言观色,适时上前接过半块蛋糕,送上一杯茶水。

东方瑟赶紧喝水,顶着众人的注视,硬把食物咽了下去。他不担心自己笨拙出丑,只为如何介绍晋桐犯愁。

出版《荒野集》本是小事,反正书中未必写明作者经历,什么“牵涉三大案”啦,“叛逆贼子”啦,“流放北疆”啦,统统不提,只说这位诗人在大荒拓殖就好。

如果老老实实出版诗集,自然什么麻烦都没有。他是印书馆老板,晋桐是作者,关系简简单单,双方清清白白。

他自作聪明把原稿送给柳思元,借机邀约,可没想把私底下的沟通摆到台面上来。谁料世子为了讨长安郡主欢心,把诗集送到茶会……

东方瑟有幸参与沙龙,不是世子的情面,而是长安对诗人起了兴趣!把他当成晋桐的友人!

那么,如何介绍晋桐?

实话实说吗?说我东方瑟是一群反贼的朋友?

撒谎遮掩吗?《品报》的项益民一定会把《大荒笔记》登出来的。到时候,晋桐的真正经历就会被人挖出来,纸里包不住火!

唯有撇清关系!

“实在抱歉!郡主,诸位!”他故作慌张,又掏出手帕胡乱擦嘴,紧张地组织语言。

“我必须向郡主和诸位道歉!都怪我推荐《荒野集》时没有说清楚。我与这位晋桐先生,其实素不相识。论起了解,并不比在场诸位来得多一些。”

他没有说谎。东方瑟的确与吴锐、林茜等人相熟,但却从未见过晋桐。

“前些日子收到这份投稿,我也吃了一惊。不知作者怎么打听的,把原稿寄到我家里了!不过,东方印书馆名声远播,得到北荒诗人的青睐,我的确于有荣焉!”

一些客人听他说得有趣,轻笑出声。

东方瑟渐渐镇定,看似无意地走动几步,将自己调整到一个更有利于视觉集中的站位。

“关于作者本人,投稿信里说的不多。我所知的只有——他不到二十岁,预科没毕业就因家中变故辍学,而后参加了拓殖团。这本诗集是在新建拓殖乡非常艰苦的环境下写成的。”

客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原来是寒门子弟……”

“不到二十岁,这么年轻!”

“想不到,想不到啊……”

“听说北荒拓殖很危险……”

“看他写稿的本子就知道了,生活艰难哪……”

长安郡主请东方瑟来到客人中间,选读几首诗。

他选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回答》和《山高路长》。

三首诗接连读完,大厅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沉醉于诗意的思索中,没人愿意破坏这美妙的时刻。

东方瑟将本子交还长安郡主。郡主点点头,回到钢琴边,单手弹了一小段俏皮的旋律。

客人们如梦初醒,抬起头来。

“诸位,”郡主高声道:“这部《荒野集》,毫不夸张的说,每一篇都是经典,每一首都足以流传后世……不过,今天我要特别推荐其中一首《致橡树》!”

她示意自己最亲密的女伴,《文艺评论》年轻的女主编,外交大臣陆子兴之女,两年前亡了丈夫的陆眉茵为众人朗读这首在她看来为女性呐喊的新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