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江御流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空气中，那股弥漫着的酒糟与臭汗混合在一起的浓郁臭味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端起放在面前石桌子上的破碗，他发现碗里的液体在烛油灯下泛着一股子棕黄色的污浊油光，更有些许的细小颗粒随着液面均匀地上下翻动着。
“......”
“大好人，你不喝就给我，别浪费了！”
坐在一旁的枫萤萤见不得他来回端碗的样子，忍不住一把夺过酒碗，咕嘟嘟地把碗里的黄汤全部灌了下去。
“嗝——”
随着长长的一声嗝音，少女满足地拍了拍小肚子，道：“舒坦！这酒带劲！”
被熏到的江御流连忙扇了扇鼻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吵闹的人群。
他有些坐立难安，对枫萤萤催促道：“有反应了么？”
“咚！”枫萤萤将手中的酒碗重重放下，随后伸出手来，从衣襟里扯出了八角玲珑盘。
只见盘子的镂空花纹内，金色光芒宁静而安稳地照耀而出，在她的衣衫上投下一抹淡淡光影。
“别担心，我盯着呢！只要有影兽出现在这儿，玲珑盘马上就会有反应的！”
说着，枫萤萤拉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有些意犹未尽，又招呼酒保过来上了两碗酒。
“呐~”
一碗酒递到江御流面前，枫萤萤笑着露出她那可爱的小虎牙，道：“大好人，你真的不喝么？这酒挺不错的，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庶民风味！”
“你自己喝吧，我在想事情，不要打扰我。”
这一晚上，事态频发。
眼下，虽然四周依旧人声嘈杂，但也算是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空闲时间。
江御流双目视线微微垂下，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思绪宛如一根细软的丝线，蜿蜿蜒蜒地回溯到了一切开始的那个早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像翻书一样反到了另外一个角度，继续尝试找到突破口。
想到了义庄，江御流眼神忽然一紧，注意到了一点险些被忽略的细节。
江御流打了个冷战，浑身如堕冰窟。
在周子瑰衣服里、在云梦斋内枫萤萤背后贴着的那写了留言的面具，以及周子瑰消散前留下的警示画面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思绪逐渐清晰，感受到无边寒意的江御流僵硬地抬起头来。
再次看着这破碗酒楼，只觉四周的嘈杂人声都变成了暗藏玄机的低语，墙上忽闪的灯影，仿佛隐藏着不详陷阱的罗织。
一无所知的枫萤萤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江御流那泛白的脸庞。
“大好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白得和纸一样？”
“没什么，不用你操心。”江御流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环视着四周，脑子依旧在飞速转动着。
“对了，鸮把头有没有交代你什么事情？”
“嗯，我有好好记下来喔。”枫萤萤从乳沟内又掏出了自己皱皱巴巴还带着体温的破本子，递给了江御流。
“你到底是怎么把东西藏在那个地方的！！！”
虽然很想如此吐槽，但是呼之欲出的危机已经让江御流几乎无法喘过气来，根本没心思去搭理她。
他拿过了本子翻开，细细看过了一遍，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江御流指着本子问道。
“卓因的弟弟，鸮把头没有听说过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枫萤萤扣了扣脑门，“鸮把头自己亲口说的，卓因小姐的来由和行踪他都查得清楚，但是唯独那个弟弟，他从来没听过。”
“从来没听过......”
江御流抿紧了嘴唇，将本子合上，在手中紧紧卷起，口中念念有词。
“炎州深在内陆，别说西洋人了，就是外乡人来了也格外扎眼，一定会被里长扣押盘问。为什么连鸮把头都会没听说过？这绝对有问题！”
偏生在此时，百花坊内的诡异之景一闪而过，宛如一幅拼图的最后碎片，契合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难道是这样？！”江御流缓缓倒吸了一口冷气。
“佝偻鬼和黑袍客的纸衣、百花坊的纸茧、能够改变相貌的面具......”
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假设，从他头脑中炸雷一般轰隆隆地碾压而过。
“大好人，你、你真的不要紧吗？”
枫萤萤见他额上开始冒出豆大的冷汗，颇有些担心，从胸口的缝隙里又掏出了一张手帕。
不料江御流也跟着抬起手来，也从衣襟里取出了一条白色的物事，放到了桌上。
正是在百花坊内，燕冲宵拼死从废墟里带出来的白茧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