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舒丞相,必定是策划了许久。至于为什么选他捅出这件事,钱谦益想了想,大抵因为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吧。
他又想起前几日皇上说的那些话——权臣只在君王羸弱时才会存在。
这事如果捅出去,必然正中皇上下怀,本朝刑罚向来严惩贪污受贿,这样一来舒丞相必定没有好果子吃。可是,舒丞相倒了,那么丞相家眷呢?他的光光怎么办?更何况,朝中权势原本由舒、韩二人相互制衡,若是舒丞相倒了,韩将军定也威风不了多久——皇上不会允许一人独大的局面存在!
钱谦益捶了捶脑袋,韩将军既然在此时抛出这本证据,一定已经想好了退路。虽说韩将军含蓄跟他承诺,事成之后他与光光的锦绣良缘,他的荣耀仕途都会送到他手上,但这事风险太大!但若不答应韩将军,那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钱谦益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搞了半天,他竟是被逼到了一个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境地!
“大人,韦大人送了帖子过来,邀您明天去聚仙斋喝酒。”门外忽然响起小书童的声音,钱谦益愣了一会儿,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目光悠长地看着眼前的册子。
第二天,他应邀前往聚仙斋,韦远瑞已经在二楼雅间等着。钱谦益跟着小二进了屋,韦远瑞从外头的街景调回目光,看着他笑道:“几日不见,钱兄倒像是瘦削了一些。”
钱谦益等小二关门出去后,才在他对面坐下,开口说道:“近来事物繁忙,不瘦也难。”
韦远瑞闻言笑了起来,只道今日就点些好菜补一补。
钱谦益毫不客气地应下,同他开了几句玩笑。他忽然就想,他的好友就是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坑里跳,像个傻瓜一样。
“韦兄,那天你与我说的话还算数吗?”过了一会儿,钱谦益放下酒杯,直奔主题。
韦远瑞挑了挑眉,反问:“哪句话?”
钱谦益笑了,像是笑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道:“就是那句‘有机会远离京城’。”
韦远瑞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道:“钱兄可是想通了?只可惜,现在有些晚了。”
“我知道韦兄定是有办法的,”钱谦益看着他,又说,“更何况不是我们三个人离开,而是只有裴家母女俩离开。”
韦远瑞被他瞅得讪然,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你若是想一起走,也不是不可以……”
钱谦益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已经处在漩涡边缘,而且有越陷越深的可能。再说了,我一介儒生,又怎么躲得过韩将军的报复,何必连累了她们。”
韦远瑞自然知道“她们”是谁,又听他提到韩将军,不由讪讪一笑,“想来钱兄已经想清楚了……”
钱谦益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最最精明的,却不想韦兄比我更胜一筹。与韦兄相比,我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罢了。”
韦远瑞说道:“当初科考名次刚一出来,韩将军就已经与我打过招呼。”他顿了一顿,又说,“那个册子,正是我亲手整理的。”
钱谦益笑了笑,说道:“韦兄潜在舒丞相身边,着实辛苦了。”
韦远瑞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除了裴家母女,钱兄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直接说出来。”
钱谦益想了想,说道:“若我此番被舒韩之争波及,不能自保,还请韦兄代为照顾家乡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