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义么？夏稚问自己，在还未得到答案之前，她再一次看向了何阗，意外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何阗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夏稚明显又清晰地看到了何阗眼中流露出来的忧伤，就像那密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覆盖了整只眼睛。夏稚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何阗，不再冷酷，也不再高高在上，其实，比平时还要好看。只是，她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她，而他的悲伤又是从何而来。
何阗看到了夏稚眼中的疑惑，但他却只能沉默。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夏稚知道尤瑞儿是他的外甥女，如果她知道是他将她去法国的名额给了尤瑞儿，再看向他的时候，她又会是一种什么表情。愤怒？忧伤？亦或者是绝望？何阗不敢再去深想，在夏稚的注视下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
尽管夏稚满腹疑惑，但她仍然没有去问，直觉告诉他，或许这忧伤的背后，有他想要隐藏的东西。
车厢内安静得出奇，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夏稚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在想什么，眼前只有何阗那一双忧伤的眼睛晃来晃去。而何阗的耳边，没有空气流动的声音，更没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他的耳朵里、脑子里、心里，回荡着只有一句：
“如果我是真的决定付出我的心，能不能有人告诉他别让我伤心。”
清雅又悲哀，那正是夏稚的声音。
车子在夏稚家的小区门口缓缓地停下，何阗没有说话，直接开门下了车，从外套的内侧摸出一盒空了一半的烟，抽出了一支。
夏稚从未见过何阗抽烟，更没见过拿着一支烟都能颤抖得不成样子的他。她满心狐疑，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但还是选择等着他主动诉说。
何阗躲避着夏稚的注视，想点烟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带打火机。他越来越烦躁，心底埋藏的秘密仿佛已经不受控制地要冲出。何阗不断地压抑着，提醒着自己，可越是如此，他的不安就会无限放大，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夏稚伸出手，拿下了何阗唇边的烟，迟疑了一下，挡在了他开口之前说：“你喝多了，回家休息吧。”
到嘴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而夏稚的这句话仿佛一个特赦令，让何阗有了短暂的释然。他看着她，眼神充满感激，然后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急，只有好好补偿她，才会有资格道歉，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狂躁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何阗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对夏稚轻声说：“晚安。”
夏稚目送何阗离开自己的视线，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直觉告诉他，何阗有心事，而这个心事必定是关乎自己的。夏稚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如果何阗的心事能伤害到他们彼此，她宁可选择逃避。
淋浴器下的何阗仿佛一尊雕像。流水不断地冲刷着他的皮肤，从温热变成清凉再到刺骨。而此时的何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他对夏稚的感情已经深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年轻时的何阗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一旦爱上，就会死心塌地。孟悠是他的初恋，自从认定了她，他的眼里就没有看过别的女人。后来，婚姻失败，何阗将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工作上，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再相信爱情，更不会期待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一个女人让自己心牵梦萦夜不思寐。单身多年的他，第一次有了想将一个女人娶回家的冲动。不，这应该不是冲动，是他多次失眠之后下的决定，那种令他一想到就会心悸的，又迫切的决定。
何阗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夏稚，又是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留在身边。虽然相识四年多，但真正注意她也不过这几个月的事，至于什么时候爱上她，何阗也不清楚。想必爱情就是这样，没有条件，更没有道理，又是这样地猝不及防，在不经意的时间，不经意的地点，也许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轻声细语。爱就爱了，尽管何阗明白他和夏稚总有一天会坦诚相对，而他更是无法预料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只知道，他认准了她，只要她愿意，他愿意用他的一生去补偿她呵护她。何阗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夏稚永远都会像今晚唱的歌那样无法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