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钦终于笑了,笑得很轻,很淡。
就在这巧笑嫣然的刹那间,薛子明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呆呆地望着,也不自觉傻笑起来。
瞧见对方直勾勾的眼色,胡钦嗔怪地锤他一下,打着手势:傻笑什么。
薛子明正色道:“我哪有!”
胡钦做恍然大悟状,眉开眼笑,比划着:原来你看得懂手语!
薛子明高傲地一抚头发,嘿嘿一乐:“那当然咯!你子明哥哥我呢,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给你讲啊,当时我因为害怕血啊,他们还天天用鸡血鸭血的往我头上浇,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当时郎中都说,我嗓子说不定将来说话都是哑的,我就想啊,我薛子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也不能被嗓子毁了啊!”他耸耸肩:“我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直接闭嘴不说,打哑语好了!”
胡钦眨着眼看着他,轻笑。
“结果我因为学手语,不说话,养了一段时间竟然把嗓子养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好的,你说有意思不?”
胡钦笑着点点头,饶有兴趣地听他继续诉说。
“她是因为嫉妒。”夏锦衣说着,靠在方瑟肩膀上,一副慵懒而随意的模样,“她对我开始抱有敌意,就是在看见我父母的那一天。她一直以为我与她一样是孤儿,一直以为我是她的同类,可是……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难以忍受的打击,毕竟那时我们都还小。”
方瑟插话道:“或许当时,她也觉得你背叛了她?”
“是啊……”夏锦衣长舒一口气,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可是她却那样不管不顾地,从那日开始,与我渐渐疏离,最后——第一次杀了我。”她闭上眼,泪珠迸落:“以前憋在心里,总觉得我跟她有深仇大恨,但现在说出来,却突然觉得如释重负,这件事本来没那么重要的。”
“嗯。”方瑟柔柔应着,仔细听着。
“可是,我还是不可能原谅她。因为就在我以‘殁’的身份进入东堂后不久——你知道当时我穿得很厚——她也不知是如何发现我的,十多年前的正月初八那日,她就带我和姜晚,进入东南的地下长廊。她说要我们在那里等着,她给我们取一件很特别的东西。”她明明说……对不起。
“可是……”夏锦衣埋头在方瑟的怀里,“我们等了一个时辰,等来的却不是她,而是火。”
她的声音,死寂,死寂。
“无法逃离的,火海。”
一日,两日,三日……
“后来还是姜屏,因为姜晚许久不回去,才担心出事,正巧火势蔓延无法扑灭,他便带人手灭了火,趁乱救了我和姜晚。我听见有柱子下面有动静,叫人挪开,就看见已经被熏坏了嗓子的胡钦,在拿着破瓦敲砖。你没看见她当时的模样……”
“难道炭火可以美白?”薛子明拄着下巴,盯着胡钦。
胡钦无奈地摇了摇头,比划着:不知道。不过那个时候我特别惨,基本上已经快死掉了,要不是锦衣姐姐发现了我,我可能成为一堆白骨,就这样永远被埋藏在东南荒芜之地——之下了。
“锦衣……”方瑟沉思半晌,出言打断:“原谅我有个不得不说的问题。”他拂去锦衣面庞的泪珠:“很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假设师父他就是在那场大火中遭遇不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夏锦衣定定看着他。
“连姜屏都能混进来,那会不会有武功更加高深的人,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那件东西’?”夏锦衣眯起眼,目光深邃,她思忖片刻,垂眸,提起残影,取之放入方瑟手中,示意他拆开缎带。
红纱层层,遮掩了一段传承数百年的绝世奇闻。
方瑟端详着残影剑格之上银灰色的花纹图案,许久踌躇着,惊愕乃至惶恐地吐出这样七个字:
“琉光鉴背图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