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低吟,似哭泣之声。
坐在蒲团上的堂溪重表情凝重,耳边一直回响着墨云说的那句话。
“你的女儿杀了我的师父。”
墨云提着茶壶从屋外走进来时,堂溪重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墨云半跪在蒲团上,翻起许久没用的茶杯,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微黄的灰尘。这灰尘是他上次打扫屋子留下的,当时洗过的茶杯还没有倒置,而细微的灰尘又不引人瞩目,所以他将杯子倒置时没有再次擦拭。
屋子无声无息,墨云沉稳地倒茶,堂溪重安静地注视着墨云。
墨云把斟满茶的茶杯递给堂溪重后才落座。
这时,堂溪重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首放在桌上,再推到墨云的茶杯前,此时墨云的手搁在茶杯一侧。
墨云抬眸看向堂溪重。
“杀人偿命,拿我的命换你师父的命吧！”堂溪重语调悲沉,眼里满是愧疚之色。
“命不是拿来换的！”墨云呷一口茶,放下茶杯,又将短匕首推回堂溪重面前。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蕴藏着无尽的玄机。生命只有一次,不像市场买卖,可以随意交换。
堂溪重怔怔看着短匕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墨云拒绝自己的偿命,他一定会去找小曳报仇。
堂溪重在心中呐喊,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
这一刻,堂溪重不再是十五年那个人人敬畏的大英雄,也不是堂溪珠宝行的大老板,而是一个试图弥补女儿过错的父亲,为了她,他宁愿卑微到尘埃里。
堂溪重轻轻取下系在脖颈上的坠子,又掏出爱妻的遗物坠子,然后将它们拼凑在一起。两个坠子合二为一的刹那,发出夺目的红光,犹如一股喷涌的血水,令人作呕。
堂溪重合掌,坠子便敛尽光芒,与普通珠子无异。堂溪重起身半跪在蒲团上,双手捧着珠子送到墨云面前。
“这是乾川珠！”
堂溪重的卑微深深触动着墨云的心弦,墨云抬眸细看垂首的堂溪重,知他心中难舍这乾川珠,也知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平息飞云道长的死。
“我要你这乾川珠有何用！”墨云低缓地说。
堂溪重收回乾川珠,又道:“观照门的复原丹能让人死而复生,我今晚就启程去观照门。”
墨云嗤笑:“别白费力气了。”
墨云相信飞云道长命数已尽,因为飞云离世的当天,缺月试图复活他,但飞云的魂魄元灵尽毁,复生已无可能。即使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
“还有一种方法！”墨云忽然说。
堂溪重顿时精神抖擞。
“跟我讲讲沈仙人的生活细节！”墨云沉沉呼出一口气,侧眸看向大门外的漆黑夜空,“我要拜入他门下！”
堂溪重认可墨云的想法,毕竟沈飞是仙界最德高望重的人,只有了解他的习性才有几率被他收入门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堂溪重再三思虑,心脏忽然咚咚狂跳起来,他已经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墨云潜心修行是为了打败堂溪曳。
“独孤傲天很快就会复活,只有沈仙人知道杀死他的方法。”墨云冷峻的脸上没有仇恨没有痛苦,如同戴着一个面具。他收回目光,看向堂溪重,说道“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不安事,岂能囿于仇恨。”
堂溪重如释重负,但一种羞愧感迅速占领他的心。在正义面前,有些人总能做到胸怀天下,义薄云天；另一种人却受到情感的羁绊,不能顾全大局。
堂溪重细细算来,除去大战的时间,自己与沈飞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十天,幸好他是一个细致入微且过目不忘的人,才能将十五年前相处时的细节娓娓道来。
墨云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堂溪重停下来,问:“关上门吧！”
“不必了。”墨云放下茶杯,将颤抖的手覆在膝盖上,继续凝神听堂溪重讲述有关沈飞的事情。
没讲多久,堂溪重忽然露出欣慰的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来了。”
墨云知道他指的是沈飞,于是和堂溪重起身走到屋外。
云莱山的夜比山下冷得多,二人才出门站一会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鼻子在哪。
沈飞是飞过来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名副其实的神仙飞。
“堂溪兄！”
“沈兄！”
堂溪重和沈飞激动地唤着彼此,谁也没想到十五年后还会再见。
墨云立于一侧,冷眼旁观这对昔日战友感慨各自的变化。
“我正好有事找你帮忙,我们进屋详谈吧！”堂溪重打断沈飞的话,抬手请沈飞进屋。
“墨公子,刚才失礼了。”沈飞揖手。他感应到乾川珠的灵力才急速感到木屋,见到堂溪重后完全忘记了墨云的存在,忽然想起还没跟墨云打招呼,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无碍！”墨云让出一条道,让沈飞和堂溪重先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