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神荼深吸一口外头的空气,仍是郁结难消。他又回望了一眼,始终恋恋不舍。方才他差点就想将前尘旧事一股脑说出来,之所以打消了念头,是因为他知道,练千霜得知一切后,并不会多留意他一点。无论是参君还是浮游真人,在对方心里,他始终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
犹记得万年前,伏羲和女娲创出天神一族时,他和郁垒,其实是失败之作。女娲取穹苍之土,塑了两具一模一样的肉体,希望取佳者而存之。可这两具肉体,一具血脉不通,一具骨骼羸弱,皆不适合植入魂魄。
女娲想要将之销毁,参君却说:“这是你费尽心思造出的第一个成品,就这么销毁,未免可惜。”
女娲说:“可若留着他们,造出来的,也是残败之躯,将来怕是难以胜任管制天下之职。”
参君道:“他们的确是不如人意,但除了血脉不通和骨骼羸弱之外,也没有别的缺点了。人无完人,何不将错就错,日后再慢慢补救？”
女娲又说:“可是魂魄只有一个,何以唤醒两具肉体？”
参君道:“就将其一分为二吧,若他们能够魂魄共生,说不定以后能取长补短,弥补天生的残缺。”
女娲听取了参君的意见,与伏羲一起,将魂魄分离开来,植入两具躯体。没想到的是,这两具躯体还当真被唤醒了。他和郁垒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参君。
参君对他们说:“你们能醒来,是幸,也是不幸。幸的是,你们差一点就无法降生；不幸的是,你们天生残缺,往后修行定当比常人幸苦些。”
起初他们不明白,直到其他的天神族人一个个降生,他们才感觉到了差别。女娲汲取了之前失败的经验,塑身之术日益精纯,造出的肉体一具比一具佳。之后的族人几乎是一降生,便能腾云驾雾,修行个一段时间,就懂得布阵施咒。尤其后卿,他是伏羲和女娲的得意之作,身为最后一个降生的天神族人,他汲取了各家所长,不过千年,便成为最强的天神之一。
而自己和郁垒,身为前辈,却只能看着晚辈们一个个登峰造极而望尘莫及。郁垒天性淡漠,甘于平凡,没有进取之心。他则不一样,他不甘眼睁睁看着他人得道,自己却一事无成。然而事实终究残酷,天生的缺憾注定他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
日复一日,他的骄傲与好强大大受挫,虽然伏羲和女娲从未有所怪罪,可他始终觉得,自己有负天神之使命。
那时候,天神一族都居于穹苍,他时常去前尘湖静思,试图领悟自己为何命苦如此。然而,前尘湖只会回应有前世的人,他身为天神族人,便是有前尘,也是身处其中,望穿湖水,只能看到一片平静。
一日,参君漫步于此,见到他,便问:“你在这干什么？”
他说:“我想寻阻碍的源头,怎知我本身就是源头。”
参君与他比肩而坐,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为何日日流连于此？”
“求问无果之时,便会反复问同样的问题,明知不会有回应,却还是想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参君便笑:“与其漫无目的地思考,为何不想开一些？”
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参君又道:“我与商君,分管前世今生,虽说因果轮回,叫这世间有了秩序,但也正因如此,众生衔天命而生,少了自由发挥的空间。你不要把没有前世当作阻碍,而要当作优势,你还有无尽的时间去左右你的命运,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你能如愿以偿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经参君这么一提点,他觉得,自己的命运貌似也没那么悲惨了。他问:“参君,我一直想问你,我和神荼是失败之作,为何你执意要留下我们？且为何你会对我如此有信心？”
参君笑得温柔,徐徐道:“因为我相信,虽有因果轮回为铺垫,但命运,始终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那时候,参君的笑容,就像启明星一样,照亮了他的生命。他与参君聊了很久,对方的善解人意和温柔体贴,叫他暂时忘记了沮丧,渐渐开朗起来。
直到另一个声音介入他们之间:“参君。”
参君看向来人,立刻唇角上扬,眉眼上跳,灿烂得宛如初春第一朵绽放的花。而后起身走到那人身边,亲切地唤:“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