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年级，也就是他出事的那一年，他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学习自觉了，生活中的一些不良习惯也慢慢改了。他在班上属于不听话的孩子，学校开“奥数班”，老师不让他参加，这次他就买书，偷偷地借同学的书自学。有时他问我问题，我还没想出了道道哩，他却小兔一般蹦起来喊：“我会了，我会了！”每天学琴，再不用大人催了。写完作业，就练琴，一弹就是一个小时，那个专注，那个投入，一切都历历在目！
一次，老师让写环保征文，他高兴得燕子一般在家里扑前跑后，找资料，请教我。两个晚上下来，一篇题为《梦中我变成一只小鸟》的作文写成了。当得到我的表扬后，他把我和他妈的脸都亲疼了。只可惜作文还没寄出，他先变成一只不归的小鸟，飞得永远回不来了。
他留给我最后一个活蹦乱跳的形象，是在他走的那天。在他姥姥家吃完中午饭，他拉开姥姥家的餐桌当球案，要我陪他打乒乓球，和他表兄弟仨，每人打一局，最后评判谁打得好。他打得挺不错的，我故意说他不如兄弟们。他梗着脖子嚷：“老爸偏心，老爸偏心。”后来，他们几个要出去玩，我正斜倚在沙发上看一本叫《死亡日记》的书。我清楚地记得，他是像一只小鹿一样窜出家门的啊，可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已在另外一个世界了——他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摊在河岸。
我抱着儿子回家，我把他轻轻地放在他的小床上，像平时一样给他掖好被子。我不知道时间是怎样流逝的，我只知道我为我的儿子收拾好他的一切东西，送他上路。我这是要送他去哪里呢？送他出征吗？
三年了，对儿子的思念，是我身上一个永远的可怕的伤疤。生命竟会如此脆弱，苍天无眼，他才十岁呀，我的儿子！
……
太阳晒得我浑身生疼，我们要下山了。儿子平静地躺在坟茔里，他再也不会给老爸说拜拜了，他再也不会惹他的老爸生气了。也许儿子在人间的日子永远锁定在了十岁，可在我的心里他每天都在长高都在长大啊！他永远鲜活在我的思想里，直到我去找他的那一天。
2004年6月20日下午和泪草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