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利地又收了十多家，只剩几个老难缠户了，大伙要我回村委会休息，他们去攻难关。我执意要和他们一道去。来到铁锁家，刚才还有人见他屋门大开，眨眼工夫门就上锁了，大家觉得蹊跷。一位女干部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书记，人一定在家里，你看我的。”她扯开嗓门吼道：“人不在正好，这圈里的猪还值几个钱哩，老李小王进猪圈把猪赶出来。”说着，她操起一根棍子，戳得猪乱叫唤。听到猪叫，主人着急了，“啪”拉亮屋里的灯，喊道：“人在屋里哩。”那位女干部说：“啊，你把谁当瓷熊哩，还耍这一手，抗税犯法你知道不？”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硬话的，有说软话的，用政策攻心，那一家心服口服了，如数上缴了税款。
来到叫五牛的家门前，大家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骂声：“电视里总理都说不收钱了，乡上人收钱给他妈买棺材呀？”大伙听到这里，恨不得扑上去把那家伙揍扁，我竭力规劝，不能有过激行为，让大家在门外等着，我去说道说道。推开门，我喊了一声：“老哥在家吗？”“谁呀？”“乡党么，想喝口水哩。”那人高声道：“进来吧，门开着哩。”他给我舀了一瓢水，让我坐在门槛上。拉了几句家常话，我问了家里的收入情况，他又骂起了乡干部，我说：“老哥，干部那是在执行国家政策，是工作需要，要不谁黑灯半夜跑到你家干啥呀，叫你来干这事你该咋办？”一句话说得他不言传了，我趁势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也对他发展家庭经济提了建议。最后，他答应明天一准缴清各类税款。
栓劳是村里的提不起，好吃懒做，五十好几了，还没讨到老婆，家里脏得像猪窝。但是，说出的话可是一套一套。他主动扛了一麻袋麦子，找到村部，笑嘻嘻地说：“好领导哩，看把你辛苦的，黑来不陪老婆娃，倒来陪我这些瞎熊，都是我们给党脸上抹黑了，党给了我温暖，我就要给党促脸，来，称称这麦，算税钱行吧。”看他既天真又虔诚的样子，大家忍俊不禁，开怀大笑，也是这个晚上大家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工作完毕已是午夜时分，大家啃了几口方便面，又挤在那辆大屁股车上，说笑着，唱叫着。哪个女的屁股压到哪个男的大腿上，又是一阵酸溜溜的荤话，炸出了一车的浪笑。笑声中，把一切疲劳委屈抛到茫茫夜色里。
几年过去了，农民的税赋已经减完了，我虽然离开了那个工作环境，心里却为农村的好政策喝彩。回想当初收税的日子，心中的微温依然长存。
2005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