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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小人物(2 / 3)

他连夜晚赶到乡上车站,没人,又赶到县城车站,也不见人,他雇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西安。到火车站,已是下半夜三点了。他查问了车次,到沈阳的车晚上十一点就走了。他瘫坐在车站的水泥地上,眼泪簌簌流着。

第二天,回到村上。有人问他媳妇上哪里去了,他大不咧咧地说:“熬娘家去了。”他依然忙活当村长的事。

选举那天,一大早,他穿好那身西服,把那磨得掉线线的羊毛衫依然扎进裤腰,红领带依然飘荡在羊毛衫上。买好黄纸,熬好糨糊,用他在全村最得意的毛笔字写上:“坚持依法选举,充分发扬民主。”把小学操场周围都贴上了标语。

直到快饭时,才把群众吆喊到学校操场上。选举按程序开始了,候选人做述职发言。他第一个跑上去,操起麦克风,一、二、三地讲起来。乡干部拉他下来,他情急之中,用手戳倒了人家,依然自顾自地演说着。等派出所民警把他带下主席台,他这才从滔滔不绝的演讲中缓过神来。

书怀犯法了。这消息比秋风还吹得快,四邻八乡都知道了。在里面蹲了七天,他出来了。黑更半夜,趁村里人都睡熟了,他回到家里,收拾好东西,出走了。

后来,村里有人说是他去找那东北女人了,有人说他在深圳发财了,还有人惋惜地说,要让他当村长也许大家真富得流油了。书怀到底怎么样了,至今还没有他的音信。

张庆水在瓦房村当支书已经三十多年了。他对待群众,应付乡上,都有一整套的策略。管理这千十号人的村子,对他来说就像开村民大会讲话一样轻松,不用稿子,张嘴就来。对村里家家户户的熟悉程度,像对自己的十个手指头。

村里的各项工作在全乡,不冒尖也不落后,始终保持中不溜。每遇乡上布置工作,他先了解别的村上怎么样,然后再拿自己的对策。他身边就有几个专门跑腿的人物,有点像大领导的秘书。不过,领导秘书只有一个,而张支书身边不止三五个。乡上李书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农民政治家”,他也乐滋滋的,仿佛这个称号就是对他几十年工作的充分肯定。

张支书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就说在村里发展党员吧,他年年都有培养对象,就是不发展,不是这个有毛病,就是那个条子嫩。反正村里的党员大都是七老八十的了,六十岁以下比他小的,没一个党员。要不是乡上去年把发展党员作为一项硬指标,他们村真就后继无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大家都明白,支书的位子只有他一个人符合条件。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地干过来了,可谁也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村上的两大难,一是收税款,二是计划生育。每年到收款的时候,他都要领上乡上干部,前前后后要跑半个月哩。在乡干部来之前,他要挨家挨户去动员,告诉大家这皇粮国税从古到今谁也少不了,不缴那是犯法的事。可说到三提留五统筹时,他态度就不一样了,有了缴,没了先欠着。乡干部来了后,积极殷勤,跑前跑后,吃住尽村上最好的安排。白天陪他们打扑克、搓麻将、划拳喝酒,晚上领着一帮人,挨家挨户上门收,用他的话说,这是上门服务。遇到哪位态度不好,他会狠狠凶一顿:“安,你蛮啥哩,这是公家人在执法,你还想犯法?”村上人不是把他叫爷就是把他叫叔,他发火,大家都能忍受。赶上哪家一下子拿不出钱来,他会掏出自己的钱给垫上。他的举动让当事人感激,让乡干部感动。当然了,他替别人先缴,村里谁也欠不下他的。不过,收到最后,税钱一分不欠,统筹提留常常过不了半。遗留的任务交给村委会,慢慢去收,这一慢就能拖几年,几年滚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