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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涌潮(1 / 2)

书籍无腿无翅,却可行走飞翔天涯。

十月初,忽接海南省新华书店总店副总经理林琳先生电话,邀我下旬去海口,为一年一度的“琼州书市”签名售书。为了表达书店的诚意,林总还用特快专递,寄来一份打印的邀请书。信上特地说明,《情爱画廊》在海南省已销售一段时间,很受读者的欢迎。为这次活动,书店将再次预备充足的书源以飨读者。

心里有些隐隐的疑惑,印象中那个小小的海口市,能有多少购书的读者呢?

北京已是深秋,到达海口一下飞机,像是时间隧道的逆行,蓦然回到夏季。书店的小姐送上一束南国的鲜花,花瓣犹如炽烈的阳光削成的片片金箔。

海风凉爽宜人,飘扬的椰叶在风中哗响,如一张张掀动的书页。

一九九二年参加海口市文联举办的“椰城笔会”,曾来过海南。四年过去,蓬勃躁动的海口如玉璞磨砺得圆润精致,并多了几分沉着和练达的风度。只是街边海滩闲置着许多幢建了一半的高楼,像一只只无蚌的空壳,在阳光下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潮涨潮落,堆积又冲走了沙滩上浮游的泡沫。大潮退去,留在岸边的仍然是山岩和礁石。四年前相识的商贾和公司老总,竟然都已杳无音信,不知去向;而固执地坚守海口,在这阳光之岛上仍占有一席之地的,是《天涯》、《椰城》杂志,是报纸、电台电视台,还有书店。

个头奇高,在海南人中显得出类拔萃的书店副总林琳先生,说他已读过《情爱画廊》,他认为这本书很有特色,可以提高读者的审美情趣和文化品格。我不由对海南书店肃然起敬,因为并非所有的书店老总,都会去阅读自己要卖的书,读后要谈出自己的独立见解,更非易事。与林总素不相识,只为这一本书,在心里将他视为知音。

抵达海口的第二天,十月二十五日上午,在人民路书店中心门市部,签名售书。

书店为这次活动,专门制作了《情爱画廊》的巨幅封面,醒目地立在门口。

真的没有想到海口会有那么多读者来买书,不由惊讶海南书店在读者中的号召力。不到十点,书店门前长长的队伍已排到街上。书店一层的厅堂容纳不下那么多人,读者只好在灼热的太阳下耐心等候,每个人轮到签名时,都已是热汗涔涔。

海口真是一个大海的出口和陆地的入口。那里的读者来自天南海北,不时有东北西南华北和江南各处的口音,热烈而生动地传来。有公司派驻海南的代表、出差在外的工程技术人员、打工仔和旅游者。凡是在签名过程中,主动与我攀谈者,必是从“大陆”来的外乡人。他们会热情告诉我,曾经读过我的什么什么书。还会告诉我,难得遇上我在海口签名,这本书看过以后,是要寄回老家去的。

如果哪位读者递过书来,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准是海南当地人。据说海南人忠厚温良,不善言谈,又因为讲普通话略有困难,一般金口难开。若是有海南本地的读者让你在书上题句话或是写上他的名字,一音之差难免会写出错字。碰到这种情况,我总是高度紧张,希望对方能说出那字的词组,让我完全听明白再写。

——哪个“MIN”呢?——就是那个“MIN”嘛。——是光明的“明”吗?——不是啦,就是那个“MIN”。——是人民的“民”吧?——不是啦,是人民币的“民”嘛……

我心里一乐,写下了这个人民币的“民”字。在海口这样的物区城市,人民币的概念是比人民更具体更实在些的。毕竟,买书也必得使用人民币。

那一日,书店有我的《情爱画廊》和新出版的散文集《柔弱与柔韧》两种书,海口的读者,大多都是两种书一套一并买下。我意外地发现,原来今日的海口,已形成一个极大而又成熟的图书市场。

每次为读者签完一本书,把书郑重交还给他(她)的同时,我总是习惯抬头对他(她)说一声谢谢。常常的,这一声谢谢,和读者对我说的谢谢,不约而同地重叠在一起。但我谢读者,却有更诚恳更长远的心意。茫茫人海中,若是有一位读者读懂了你;若是有一位读者能分享你的喜乐忧患;若是有一位读者真正能从你的书中得到什么——你才能继续地写下去。那是一个作家最快乐的时刻。

那座远在天涯海角的城市,如今静静地守候着海潮的起落,不急不躁,稳中有序。泡沫已悄悄散去,宽阔平展的沙滩上,可远远望见天边银色的潮峰正汹涌而来——那抑或是读书的潮头,是知识的浪潮,是现代人的时尚。当它席卷并淹没了海口之后,留在这岛上的,不是大海中的珍宝,而是如同食盐般平常却又必需的微量元素——精神和文化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