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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惊变(1 / 3)

转眼就是除夕,那一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府里的女人们便早早都起了,各屋各院灯火通明,挑衣服选妆容的声音不一而足。清虹苑内,燕巧的屋子却显得有些安静。燕巧坐在镶着金边的铜镜前,穿着一身红蕊挑选的大粉色吉服,脸上的表情僵硬而麻木,好像灵魂早已飞出了身体,此刻这里坐着的不过是一具空壳。红蕊看着她这样有点害怕,努力镇定地给她上好妆,鼓足勇气,将燕巧的头往镜子方向对了对,轻声道:“化好了,主子……您看多好看哪,您笑一笑,笑一笑……”燕巧慢慢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斜了眼红蕊。红蕊的手哆嗦了一下,眉笔没拿住掉到了地上。她怕得急急退后几步,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滚起来。”燕巧一展宽大的袖袍,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变得高傲而冷淡地出了门。后厨房内,婆子厨师们都在为两个时辰后的宴席紧张忙碌着。“张家的,快来看看你的鱼,已经起水了!”“刘旺!新柴呢?这些柴都受潮了!”“苏婶子,燕窝咕嘟响了,现在下蜜枣吗?”“下、下!要最好的金丝枣!”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忽然,厨房管事往外走时,一不留神撞到了前头迎面走过来的小太监,顿时两个人都跌倒了。那管事揉着屁股,当即就骂骂咧咧起来:“哪来的不长眼的?没见这里都忙翻天了!瞎闯什么!”“你……你……你混账!”太监尖厉的声音喊了起来。一边喊,那小太监一边一跃而起,狐假虎威地朝后头示意道:“我们鹂妃娘娘大驾到了,你非但不接驾还出言不逊,不想活了吧?”那管事定睛一看,前方穿着粉色华服,神情漠然的女人,可不是那位燕巧娘娘嘛!管事惊得爬起来,跪在地上没命地朝燕巧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不长眼!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就这么没命地不知磕了多少头,前面竟一直没动静,他慢慢地,踌躇地一点点抬起头,前面竟空无一人。刘管事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大喊着:“娘娘驾到!娘娘驾到!你们可千万别冲撞了!”边吼边满脸懊恼晦气地往里跑。这厨房的地儿烟熏火燎的,向来没有主子光顾过,今儿这鹂妃娘娘怎么就来了呢?但愿她这个燕巧身份高了心胸也能大些,可别到王爷那儿去告自己一状。就这么一路想着进去了,就看到满屋奴才已经跪了一地,只有燕巧正被贴身丫头扶着,在灶台边那些各色菜肴里挨个看着。

问这道菜是哪里的做法,都用哪些食材,那道菜是为谁准备的,是否所有主子都有。刘管事都上前赔着小心答了。最终,燕巧停在一口精致的大铜锅前头,往里瞧了瞧,正咕嘟咕嘟冒着白泡,闻一闻,散发着一股甜香。她回过头朝刘管事问:“这里头可是燕窝?”“是的是的。”他忙不迭地回答,赔着笑脸补充道:“这道美食叫冰糖蜜枣燕窝羹,是用上好的血燕和金丝蜜枣熬制成的,口味甜香不腻,是女子滋补圣品,每次宴会只有高位的主子才有福气喝的。当然,等会儿开宴时您也一定有一份的……”他说这话本来是想吹捧燕巧今时不同往日,已地位超然,却不知哪句惹着了她,竟招得燕巧大怒!“混账!我贵为侧妃还怀着世子,想吃口燕窝难道还非得等着宴席开了才能有一份?你现在就给我盛一碗来!”“娘娘,可是这汤火候还--”炖燕窝的婆子怯怯开口,想跟燕巧解释燕窝熬的时间还不够。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管事断然打断:“娘娘要喝还不快点去盛,废话什么?”那婆子只得快点给燕巧盛了,还特意挑了个上好的景德细白瓷碗,讨好地捧过去,叠声道:“主子,小心烫啊--”燕巧冷哼一声接过了,却是只抿了一点点就皱紧眉头道,“呸”的一声将碗放下,用力一甩宽大的袍袖,厉声斥责道:“一点味道都没有,就跟涮锅水一样,是不是燕窝都被你们这些人吃了,再拿些烂叶银耳来糊弄主子?”“娘娘明鉴!”那管事看都不敢看站在灶台边连连怒骂的燕巧,边磕头边哭丧着脸道,“有没有味道全看冰糖是否放到位提味儿了,可不是燕窝本身带甜哪!借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主子们的东西,娘娘您老人家一定明察呀!”“闭嘴闭嘴,别号了,吵得我脑仁儿疼。”刚才还看着极为生气的燕巧,在短短时间内竟冷静下来,或者说不是冷静,而是冷淡,就跟刚到厨房外头时,不似真人般地冰冷无感情。她淡淡道:“既是冰糖的缘故,还不赶紧加,难道在等我给你加不成?”刘管事一骨碌爬起来,连声道:“加,加,这就加!”一挥手便对身边下人吼开:“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主子话吗?快拿冰糖来!”等那婆子捧来糖罐,劈手夺过挖下好大一块糖放进去,回头正想再对燕巧奉承找补几句的时候,才发现燕巧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门,那背影步步走远,全无停顿,好像……并不太介意他是否按她的指示加了糖一样。

刘管事没好气地将勺子扔给身边小杂役,抬起袖子擦擦头上的汗,低叹口气道:“这是遭了什么无妄之灾呀……”只不料,这一句话竟真一语中的。

外面冰天雪地,摄政王府的正厅堂内却是温暖得很,四周不知从哪里一直冒出淡淡清香的暖气,也不知是点了多少银丝炭。穿着新衣,素点粉黛的小婢们,个个娇俏可人,训练有素地引着各位主子入席,坐到各人该坐的位子上去。左边都是顾明渊的家眷子侄,右边则是与顾明渊相熟的官员武将,有的也带了家眷过来。云罗赫然坐在顾明渊下首第一位,向来与世无争却抚养着王府大少爷的静侧妃坐在第二位,燕巧因为怀着孩子竟一跃坐到了第三位!灵儿坐在第四,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孕有王府第二子嗣的珍妃,却排在了灵儿后面;再往后的妃子就都坐第二排了,其中不乏一些老牌侧妃都屈居在那里。委屈坐在第二排的姚侧妃一看到这样的座次排序,当即就冷笑开了,阴阳怪气道:“果然千好万好都不如肚皮好,看看,一个乡野村姑居然都坐到咱们前头去了。这会儿孩子还没生下来呢,若真生下了还得了?”向来追随姚侧妃的席庶妃马上开口安慰道:“姐姐您别多心,或许只是王爷体恤鹂妃姐姐产期将近,平日又没太多时间看她,这才将她往前挪了挪。您没见连珍妃姐姐都大度为她让位了吗?”说着,抬手用帕子捂住嘴就开始笑起来。席庶妃的话表面听着温温柔柔,是好言平息纷争,实则话里暗藏讥讽。一方面点出了燕巧虽然怀孕却并不怎么受宠,摄政王很少召见;另一方面挑拨珍妃这个有子却被燕巧挤到后面去的侧妃去跟燕巧争斗。“呵,有的人也别太得意,这女人生个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孩子生下固然满门荣华,但这富贵有没有福气享还是两回事!”珍妃果然中计,出言讽刺燕巧。“那也比生了孩子却给他人做嫁衣裳好吧……”“哈哈哈……”不知哪个有意向燕巧示好的小妾出声道,引得周围一群女人笑作一团。“谁!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珍妃气得脸都绿了,当即拍案而起。而那些女人全都嘻嘻哈哈的,没人把珍妃的话当一回事。以前她借着自己有儿子,在府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现在好好一个儿子被她愚蠢地送走了,在前王妃那个罪妃的名下,正是虎落平阳的时候,她们还不赶紧上去踩一脚以报昔日之仇?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头,那些女人七嘴八舌地“惋惜”开了:“珍妃姐姐,您也是忒大度了,自己那么辛苦从鬼门关走一圈才生下的儿子,怎就献给……献给别人了呢?”女人不敢妄提王妃名字,干脆含混带过道,“您体恤别人膝下空虚,您自己不也就这么一个独子吗?”“你怎么能理解珍妃姐姐博大的胸襟呢?”另一庶妃咯咯笑着说道,“珍妃姐姐素爱佛法,与世无争,对子嗣名位根本不关心,才不在意这些呢!”“是吗?这么喜静还来参加什么宴会?回自己院子念佛好了呀!”“你们……你们……”珍妃捂着胸口,站在那儿,颤抖着指着周围一个个以前谄媚地围在她身边的女人,愤怒得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晕过去了!而在这一片闹哄哄的情景中,也算坐在风暴中心的燕巧却始终一脸淡漠,一语不发,仿佛周围这些人和事,都与她没有一点儿关系,完全游离在这王府之外。静妃这些年一直被绣心和珍妃压制着,无奈为保儿子才退出权力争斗中心,如今眼看着自己也有出来一争的本事了,遂摆出了大姐的贤慧范儿,慈善地笑着对燕巧问:“鹂妹妹你没事吧?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传太医过来?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一样。”燕巧却冷冷地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她身边六岁正是活泼好动年纪的儿子,目光阴冷得如同毒蛇芯子,并不回答。静妃被她的视线弄得心里发寒,皱皱眉退远了些,搂着孩子再不与她搭话。“吵什么?”大门口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众妃回过头,只见顾明渊身着王爷常服,淡紫色衣裳将他整个人勾勒得贵气无比,威仪浑然天成,就这么大跨步走过来,直接到上座坐了,目光如不经意般扫了下身边第一个位置,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才坐定了,不悦道,“当着客人的面也不知收敛,都该回去好好学学规矩了。”几名到得早的外宾忙说无妨。姚侧妃从第二排站出来,好似生怕顾明渊没注意到自己一样,福身柔柔道:“王爷,我们几个并非在争吵,只是在夸奖珍妃妹妹为人大度豁达,珍妹妹还不好意思应呢,这才玩笑几句……”说着,捂着帕子笑了起来,精心点画过的眉眼带着一股媚意,直朝顾明渊瞟去。“是吗?”顾明渊笑笑,并不相信,但当着宾客的面也不想深究,只是半真半假地说,“你们姐妹相处如此和睦,本王也就放心了,嗯?”说罢,警告似的朝那边一瞥。众妃都老实了下来,只有刚才受尽奚落的珍妃无法忍耐,哭着从座位里跑出来,跪下对顾明渊道:“王爷,求求您,就让文杰回到妾身身边吧,否则妾身真的没办法活了……”

“住嘴!”“王爷!您也看到她们是怎么对臣妾了,再这样下去臣妾真的生不如死呀!”珍妃不理会顾明渊的警告,仍旧疯了一样哭喊,还意图朝顾明渊的方向爬过去。从前,她是梁氏座下第一人,府里最受宠的侧妃,如今,她过的是什么日子?顾明渊看着她的样子却忍无可忍,昔日那点念好全被眼下这个满脸泪水,狼狈不堪又胡搅蛮缠的女人破坏殆尽,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厌恶地对小德子道:“珍妃不知礼仪,宴上无礼,现贬为庶妃,褫夺‘珍’字封号,限其闭门思过,以儆效尤。”“王爷!”珍妃惨叫一声,可立即就被小德子指挥着冲上来的小太监堵上嘴,拉下去了。一个个曾在府里威风一时的侧妃,就这样没落下去,饶是那些憎恨珍妃的人也不由得心有余悸,看向顾明渊的眼神都露出了畏惧,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再言语。花园里一时静得呼吸可闻。只有云罗,环视着这一众方才还牙尖嘴利此刻都像哑了一样的女人,仿佛看完一场可笑的闹剧,事实上,她也真的低笑出声了,带着点难以忽视的轻视和不耻。顾明渊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声音沉沉地说道:“你笑什么?”云罗摇摇头,收了笑容,看也不看顾明渊,无所谓一般道:“没什么,我只是开心,这大过节的难道我不该笑吗?”“哦?”顾明渊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却是阴寒,目光中含着淡淡的威胁道,“等本王赏赐庄子上一些东西,恐怕你就会更高兴了,嗯?”“你--”云罗横眉怒目向顾明渊,那眼神仿若在盯着仇人,但只是恨恨地看着,终究没再敢顶撞,拿起桌上一杯酒,仰头喝下,又“啪”地将杯子用力放回,甚至可以说是摔回桌上。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经不住这样的力道,杯底与杯身部“咔嚓”一下断裂,独留琉璃杯在桌上转着,洒出点点酒液。众人都吓坏了,敢当众朝顾明渊摔杯子的,她云罗也算第一人了,所有人都以为顾明渊要发作,就连那个男人自己都觉得他忍不了她了。但是,顾明渊在久久地冷视后,终是移开了视线,对小德子淡淡道:“开宴。”如此,竟是将云罗就这样轻轻放过了!姚侧妃和席庶妃对视一眼,眸底都隐隐流出庆幸又饱受威胁的神色。她们庆幸和备受威胁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顾明渊对云罗的宠爱和容忍都高得远超过她们的想象,幸好她们方才没有向她发难。但话说回来,除非她们甘心永远屈居于云罗之下,否则那一战迟早要来。席庶妃给了姚侧妃一个从长计议的眼神后,就如平常一般恭顺地垂下头。宴席开了,该到的重要宾客也陆续到了,一堂和乐,皆言笑晏晏,只是珍妃的位置在第一排,有个座位一直空着还挺显眼,有的来得晚又不清楚怎么回事的女眷不免往那边看了几次。小德子俯首向顾明渊请示道:“王爷,是否要把萧庶妃的座儿撤了?”珍妃已经夺了封号,小德子向来谨慎,马上改口称她为萧妃。萧是珍妃未出阁时的姓氏。顾明渊并没朝那个方向看,只是点点头算默认了小德子的话。不料两个人的对话被一直仔细关注着上面动静的静侧妃听到了,她马上站起身笑道:“王爷,既然萧妹妹身体不适先走了,不如就叫姚姐姐来第一排陪我吧?正好文英也很久没见她姚姨娘了,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温温柔柔地对身边孩子说的。顾文英已经六岁,很懂母亲的意思了,当即便朗声道:“我要姚姨娘,我要姚姨娘!”顾明渊皱皱眉,目光几不可察地从静侧妃身上掠过,终是道:“如此,便让姚氏来吧。”姚氏惊喜地站起身,满面娇羞地朝顾明渊谢了恩,又对静侧妃蹲了个福礼,笑道:“真是谢谢姐姐美意了。”这一声姐姐叫得万分诚恳,静侧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在自己的院里闭门不出多年,如今有了出来一争天下的实力,却已不知这“天下”是何状况了,她急需一个位分匹配得上自己,能成为自己助力的女人结盟,而家世显赫却不甚得宠又无子的姚侧妃,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果然,这俩女人一坐到一起,就跟彼此有磁铁吸引着似的,隔着灵儿和燕巧就在那里说个不停。“妹妹这身新衣裳可真漂亮,大约是上等蜀锦织就的吧?”静侧妃看着姚侧妃的衣裳赞美感叹道。姚侧妃抚着自己的新簪子,不无自豪地答道:“姐姐真有眼光,这正是我在西北做都督的大哥托人给我带来的,说快到年节了,该做两身像样的衣裳,以前那些银丝锦的该扔就扔了。”“哎呀,有个都督兄弟真是好,若娘娘您的银丝锦都该扔了,我们穿的这些--岂不都成了破衣烂衫了?”一个小庶妃有心奉承,左右笑着道,马上引来一片恭维声。眼见着姚侧妃一坐到前面来,浑身骨头好像都轻了,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全不顾是自己才给了她脸面,静侧妃慢慢收了笑脸,摸着身边儿子的头道:“果然千好万好不如娘家好,英哥儿的里衣不过才能分到些银丝锦的料子做,妹妹却都嫌弃银丝锦的外衫磨皮肤了,真是……啧啧。”姚侧妃瞧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明显是不高兴了,心里也有点暗悔自己方才招摇了些,眼珠一转,忙用帕子捂着口咯咯笑着补救道:“静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英哥儿是咱们王府长子,身份自然尊贵无比,这要是我的哥儿呀,肯定恨不得他天天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但姐姐可跟妹妹不一样,深知这带孩子要让他懂得节俭惜福、先苦后甜的理儿--哎,妹妹对姐姐真是打心眼里佩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