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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考试官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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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文汇读书周报》)

一、读渊明诗

苏东坡的题跋文,多是隽永的品,比如有一篇《书渊明“羲农去我久”诗后》,今译于下:

听江州东林寺里,有陶渊明的诗集出售,正准备打发人去买。恰好在江州做官的李君给我送来这一部,忙接过来,翻开一看,字大悦目,纸张厚实,不禁满心欢喜。

从此,我一也没有离开过这部陶诗。每当身心感到疲劳,或者自觉无聊的时候,便拿起来读一首。只读一首,绝不多读。因为很怕诗集很快被我读完,以后的日子就无法排遣寂寞了。

有岛武郎:“我因为寂寞,所以创作。”苏东坡在这则短文中表达的意思则是:我因为寂寞,所以读诗。

难道读诗只是为了排遣寂寞么?

难道读诗不是为了排遣寂寞么?

苏东坡最爱陶诗,曾作《和陶诗》10首,又曾对自己弟弟子由过:

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也。

对于他最爱的这些“不多”的诗,想必他每首早已读过千百遍。这时又“辄取读”,而且每读“不过一篇”,“惟恐读尽后无以自遣”。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尽量慢慢地品尝,尽量多留下点新鲜感,借以排遣难堪的寂寞么?惟书痴、书淫能进入此境界,未深知读书三昧者,盖不足以语此也。

二○○二年五月十日

明张岱《琅嬛文集》中,有《跋张子省试牍》一文甚妙,所称“张子”,系张岱本家一童生,“省试牍”即其去考秀才(院试)所作的文章卷子。今将此文翻译如下:

张的文章,试官没看上。将其印出来,不是为了明他的考运不佳,而是为了明,他的考运不佳,其实原因还在他自己的文章上。

应试做八股文章,可发挥的范围本来很窄。硬要用古字古文,像被上帝召去写上白玉楼落成,又不是给七岁能诗的鬼才李长吉看,其不能被赏识,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了。

张拿了印出来的文章给我看,看得我目瞪口呆。我:“这哪能是试官考学生文,简直是学生考试官文呀!”听到的人,无不哈哈大笑。

黄裳称张岱为“绝代的散文家”,谓其文有一特点,即“绝不与别人相同”。周作人亦颇赏张氏之文,“他的特色是要自己的话”。两人的法其实都一样,也就是我爱读《琅嬛文集》和《陶庵梦忆》的原因。

关于李长吉(贺)和上白玉楼的故事,李商隐所作《李长吉传》云:

长吉细瘦通眉长指爪,能苦吟疾书……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持一版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云当召长吉。长吉……下榻叩头……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上差乐,不苦也。

乃是类似宋玉《招魂》、王尔德《渔人和他的魂》的写法,正适合写李长吉这样的少年鬼才。

二○○二年五月十七日

三、难得干净

陆游也写过不少读书题记,有篇《跋〈历代陵名〉》,现在读来仍觉得有很强的针对性,兹意译如下:

荣州的太守,给我送来了这部他新刻印成的《历代陵名》。

刻书印书,当然是好事,但好事也须做得好才行。读了点书做了个官的人,总喜欢刻书印书;有的却不注重编校质量,印出来的书错字连篇。拿了这样的书送给人或卖给人,不是服务读者而是在害读者,不是发扬文化而是糟蹋文化。

刻印出这样的书来,真不如不刻不印还好一些,唉!

此时陆游在成都范成大那里当参议官,文名越来越大。荣州太守给他送书,肯定有求名之意,不料却挨了这样一个大嘴巴。

常“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读书类”报刊上的批评声音本来就少,或一见焉,字里行间又每每透露出宿怨的痕迹,或则借题发挥,“阿弥岭的鬼——寻熟人”的甚少,伸手打笑脸人的就更少了。难道随着时代进步,读书人的世故反而越来越深了么?

印书要少错,关键在校对。有云校旧书如扫落叶,言其难得干净也。这一要能辨错,能辨错又先得能看懂书,看懂作者的意思;二要视错如仇(校雠就是校仇),必去之然后快。这又哪里是几元钱一千字的工钱所能雇请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