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越感会让人生出虚幻之感，飘浮在半空中，也因此体会不到真正闪现在生活中那些细枝末节的小幸福、零零碎碎的小快乐。
身体不适的周末，用两天时间看完了李娟的《羊道》，看得心里清凉舒适，惬意非常――身体还是兀自病着，精神却被治愈了。
感觉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而在遥远的远方，跟着她的文字，随意飘荡。
文字写得美的人，并不少见。精妙的构思，精致的文字，甚至浩瀚的想象，这些，在当下我们能接触到的介质上呈现出来的，都很多。
为什么唯独李娟会让我这么痴迷呢？
有一点不可或缺。李娟和她的文字，是不带一丝一毫优越感的，是纯然素净的，是完全质朴的，是全身心投入的，也是无限谅解的。
无论是对人，对事，对动物，还是对天地。
能够写出这些无声无息却又动人心魄的文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始终以素人的状态去融入牧民的生活――不是打量，不是路过，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真正地融入，是俯下身子成为大地的一部分，是冲进羊群成为牧民的一部分，是步入森林成为天地的一部分。
面对牧民，她没有作为外人的优越感；面对不识几个字的人，她没有身为“写作者”的优越感；面对动物，她甚至没有作为人类的优越感。
这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简直不可想象。
优越感是一种很吊诡的东西。
它不是与生俱来，甚至我怀疑它并不是从人的内心生发出来的，而是在外界环境、物质条件及各种因素的刺激之下，才逐渐生发出来。
它是一种睥睨的态度，蔑视的心理，看起来与自信有些相似，实则有天壤之别的东西――自信更多地是源于内心的强大及对事物的掌控力，而优越感，则几乎完全依附于外在条件。
这大概算是一种后天的心理活动吧。
有些优越感是“有趣”的。
譬如美剧《生活大爆炸》里的谢尔顿对于自己智力的优越感，噢，人人都爱的卷福亦是。许多天才都会有自信到狂妄的一面，但我等普通人类面对他们的聪明绝顶及优越感也只能由衷敬佩，也是应该的。
但大部分的优越感，是无趣的。《破产姐妹》里的卡洛琳就曾经是优越感爆棚的典型。尤其是最初流落到贫民区成为一名侍应生的时候，她一方面羞愧难当，一方面又时时不忘秀一秀出身豪门的优越感――最后都被无情的生活和无情的MAX给灭了。
优越感往往是依附于家庭出身、物质生活、职业薪水、所处环境等产生。荣华富贵最容易滋生优越感，自觉高人一等，很容易就有睥睨众生的态度。
但若这些外在条件不复存在，优越感也就会随即像是一场幻梦一般破碎，烟消云散，而人却跌跌撞撞，在这自己挖凿的沟壑里，难以平复自然的状态。
《红楼梦》里大户人家的丫鬟们，明明也是出身卑微，是被二两银子卖进豪门的，但因为在锦衣玉食的氛围里浸淫得久了，也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甚至是那种被下人（明明他们自己也是）或者普通人看一眼都是亵渎的优越感，实在可笑，而她们却觉得“理所应当”。真正的贵公子贾宝玉反倒持一颗平等心，也真是令人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