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来死了，这个腼腆曾经爱好文学的男人是病魔与贫穷把他逼上了绝路，他留给家人的是伤心与悲痛欲绝，四岁的张岩仿佛知道了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的父亲是永远的回不来了，他不愿意离开棺材半步，时不时的拍着棺材，说着模糊不清的话，盼盼像傻子一样呆呆地跪坐在棺材旁，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没有了眼泪，甚至也没有了思想，她不知道自己坐在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灵魂仿佛离开了这个由碳水化合物组合的躯壳，升到空中，寻找着自己的男人。
有富与依依听到张宝来自杀的消息就赶来了，一同赶来的还有李冬心，李冬心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人看上去很精瘦，但精神矍铄，是一个乐观不守旧的男人，由于父辈的富有，他一不小心沾上了政治的光，很不情愿地戴上了地主的帽子，当时的女人革命觉悟十分的高昂，不约而同的与这个大会批，小会斗的地主分子划清了界限，可怜这个长得一表人才很有见识的李冬心，光荣地修炼成一个老光棍，现在这个老光棍不再放羊了，在有富办得厂子里做些零活。听到宝来自杀的消息，有富、依依、李冬心一下子惊呆了，经过这几年的努力，盼盼家的日子逐渐好转，真的想不到在这时候张宝来自杀了。
“盼盼——”他们担心地喊着傻了一般的盼盼。
“哥哥、姐姐、舅舅——”盼盼看见娘家人放声哭了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做梦也没有想到宝来竟然走这条路，我傻啊——，宝来有病我却不知道。”
张岩看见妈妈哭了，流着眼泪扑到盼盼怀里，用小手给盼盼擦拭着眼泪，吃力地说着“妈妈——，不——不要——”。
“妈妈，不哭，真的不哭”盼盼哽咽着，把张岩紧紧地抱在怀里，“你爸爸也不愿意看见妈妈哭。”
“唉——”坐在盼盼旁边的李冬心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孩子你要想哭，就放声哭吧，也许哭出来好受些。”
“舅舅，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宝来会走这条路，我只顾着照顾张岩，没有发现宝来病的这么严重，舅舅、哥哥、姐姐，你们说，我傻么？我傻啊，傻的不可救药，不能原谅。老天爷你为什么不让病痛折磨我呢？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
“妹妹——”依依握着盼盼的手流着泪说道“我的好妹妹不要再自责了，假如宝来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哭哭泣泣。”
“孩子”已经哭成泪人的婆婆，握住盼盼的手哽咽着说道“孩子，咱不是说好了么？咱都不哭，咱一定不哭，你姐姐说的对，假如宝来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愿意看见我们这样哭哭啼啼，他怕连累我们才选择这条路，孩子，咱….咱….咱都不哭，咱不是说好了么？咱都不哭。”
“妈——”盼盼哭着说“你你说咱们的宝来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命再大的么？”
“嫂子”李冬心把盼盼的婆婆扶在椅子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还要活着，宝来选择这条路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活着。”
“是啊，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性格，天生的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有富蹲在宝来的棺材旁，双手抱着头，难过的流着泪。“有富啊，有富，盼盼这一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天啊，自己是多么虚伪，多么自私，自己的幸福是盼盼用苦难换来的，在外人看来自己为妹妹付出了很多，其实…。”有富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头，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自私，假如自己坚决不答应换亲这件事，盼盼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自己是小人，十足的小人啊，“有富啊，有富你还算人么？”有富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暗暗地责备着自己。
“他哥”盼盼的婆婆蹒跚地来到有富面前，轻轻地拉了拉他“孩子，我们都不要难过了，你们都在这里，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大娘——，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有富看了看满眼泪痕的盼盼的婆婆、
“孩子，我这个老婆子不是个死封建的人，盼盼是一个好孩子，难得的好孩子啊。”
“妈——”盼盼抱住婆婆的腿上，流着泪说“妈——，你别说了，我不会改嫁，我要替宝来尽责、尽孝，给您养老送终”
“我的傻孩子”婆婆蹲下抚摸着盼盼的头“别说傻话了，妈妈不会答应你这样做，你还年轻啊，假如心里有我这个妈，就经常回来看看。”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么？“
“不说了“婆婆凄然地笑了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中午12点了，按风俗该给死鬼送钱了，咱给他多烧点，在阴间再也不能让他受穷了。”
张宝来的妹妹与盼盼搀扶着婆婆，来到灵棚前，后边跟着领着张岩的依依、流着眼泪的有富、满脸沉重的李冬心。火纸在棺材前的一个泥盆里点着了，婆婆用小杆翻弄着燃烧着的火纸念叨着“孩子，我们给你送钱来了，在阴间里我们不能再受穷了。”火苗在棺材前跳跃着，映红了一张张悲痛欲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