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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1 / 2)

次,自習很晚或起風下雨,顏家遙就可以來住,床給他睡,自己會不碰他,乖乖寫作業,讓他肥皂香像黃梅水汽一點點浸入房間四壁,四壁開始生黴。

他躺著呆看顏家遙光著身體下床,披了件校服外套,點燃他的煙,開一隙窗,坐在椅子上抽。他坐姿鬆弛得像棄物,逾刻左腿支上椅子,低頭研究桌上橫放的吉他,撥了個和弦,湛超教過他一次。側邊看他抹了道金光的鼻樑很美,聖潔美,對,剛做過但聖潔美,像西斯廷天頂畫......可能吧?也沒真見過。

只是快活的事情結束,湛超突然傷心,不太可名狀,很像日本人的「物哀」。他只是知道,自己跟顏家遙的確進入一個困境了,甚至長夢而已,光廝纏也不想它收局可能會有多殘酷多難堪。但他不知道要怎麼問,也不是真的敢聽答案。

顏家遙蹦躂下椅子,矮身在床邊把他高高的鼻子捏長。湛超鼓起腮似魨科魚。

「我在想,我們小孩要取什麼名字。」湛超要他抱,他很喜歡顏家遙用那種哺餵的姿勢褓抱自己,譚惠英的一息附他身,自己退化成胚芽。「我在想,就是、呃。」

時間在這裏趔了下,起身撣土揉膝蓋磨蹭了很久。

顏家遙看鍾,說:「放學了。」

湛超陪他一塊兒回家,一路上糟扯。賀磊不幸分到文後進,被他爸暴揍一頓,他媽拿刺破了他籃球,大學真是水中月了,他可能去考警校,他好逞勇,不過那架子穿警服八成挺帥;錢越年底真去美國啦,是移民不是留學;我媽問你好;知不知道避/孕套原來分碼數啊我就說之前的好勒;這幾天有貓三不五時跑陽台上來,明天再來我就揪進來養,和我老家那隻一樣是黑貓,傳能鎮宅辟邪;月底應該大降溫吧。湛超說話富蘊北方的幽默和奇突的瘋勁兒,顏家遙很容易聽入迷,不時會笑,回應兩句。等上和平路,基本無話了,蛋黃脹大西沉。湛超老看他,蹭人、碰樹,被路肩絆了好幾次。「你看我都不會膩嗎?」「永遠不會。」這話可以不深究。

走到四岔路口,差不多可以分開。湛超說:「再陪你往前多走走。」

「你們文科作業少嗎?」

「誰說?多到吐。」

「猜也是。」顏家遙遠遠看見前處聚著人。

具體在發生什麼湛超看不出,那場面也很難描述,很像他媽某次去他爸外面那個「家」捉姦。他聽見囉聲、爭吵聲、哀哭抗辯聲。他跟他爸屁股後頭斡旋過幾處大小明暗場,覺得所有亂局的聲響其實大同小異,看得出有區工商、食品監察、聯防隊,警察那樣兒誰都認得。他看見細伶伶的岑雪跪坐人群中央,試想那是譚惠英,他就理解了顏家遙此刻的無聲。就是這樣,巨大的恥辱來時四面埋伏,官能瞬間鎖閉,不肯為任何一方而戰,甚至在想這狗幾把的破爛電影誰拍的?好了,暫停,我要換碟了。

第45章

溫敏紅在安紡算蠻有手段的,說「手段」,即行為尺度不免超過。隨世風者自詡聖潔高貴,以抑制的人後交談刻酷定義她為「爛貨」。

顏家寶三歲「狗都嫌」,飯桌上甜亮聲問︰「爸爸,女字旁加手錶的表,是什麼意思呀?」手指還凌空比劃著。顏家遙眼前一閃,岑雪黏著油花的筷子徑直拍向妹妹面門。「瞎問什麼?!」顏家寶不疑地仇恨地淒厲地大哭起來。顏金愛憐地抱起她拍背親臉,「說了她是女孩子,不要拿筷子。」

「她又不是紙糊的?」

「什麼話?歸根到底,你食堂裡搞後勤,跟細紗的溫敏紅處什麼?」

「照你意思她該出家?」

「不可理喻。」他一句話,飛到很高的位置,就不下來了。

具體怎樣手段,很多已有傳說或污衊的意思了,唯獨一件顏家遙有印象。二廠分福利公房,謝衛國落布致腰椎滑脫,溫敏紅輕微塵肺,三口只得背陰離公用水槽奇遠的一居室,簡直沒有自尊。溫敏紅喜歡鬥個狠,一直是這樣的,定有姻親仍要嫁來省城、豁命生胎位不正的謝曉飛、小組記分她總領先、偷拿廠裡的回絲,分房同樣。從她到夜闖工會主席辦公室到崗位調離,到如願喬遷進顏金級別才分得的三居室,不到一個月,謠傳她是被姦掉了。顏金後來跟陸嬌嬌跑了,她快要笑死,判他道貌岸然。他彼時在里屋寫字,聽她森然冷調︰「我有沒有被那個不重要的。反而是有的人邊嫌你騷邊褲襠邦邦硬,你要真哭給他們看,那東西就要得意地伸你嘴裡了。你絕不能張嘴!」

那時候他就覺得,岑雪是會不知所謂地離不開這種人的,嫉恨地仰慕她。

之後幾年岑雪做小攤子,她送的那盆明麗罌粟也一直悄悄養在廁所的隔斷上,顏家寶只當是個兀自妖冶的盆景。岑雪耐性培育,飛快摘下它果實曬幹繼而鎖進抽屜。顏家遙知道罌粟殼過去叫」大煙果」,些微的嗎啡跟可待因,真的致癮「呈陽性」,恐怕要煮水論噸喝。他對此物近乎神異的提色香功效深表懷疑,只是種暗示吧?你喝口湯,他低抑說可能添了大煙果,你反復咂麼才頷首︰是誒,隱約、感覺,香得不對勁?

當然不管怎樣,它違法,被「點」,足以罰款兼拘留。區工商其實沒有權利拘留,但他如果一定要拘,或是一定自上趨下地唾辱你,你當然也沒有權利說「滾吧你」。總之,沒有經營許可又偷「加料」,車沒收充公不容有他,不日要另繳一筆罰款,數目並不輕微。最重要的,是溫敏紅的明槍冷箭另岑雪丟失了尊嚴,一切隱秘被曝露於天光,不久將成為安紡另一個「爛貨」,甚至「破鞋」。